阴山北麓的砂砾像碎玻璃般打在牛皮帐篷上,李琰握着狼毫的手顿在舆图上,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团漆黑。参军杜衡撞开门时,肩甲上的磁石指南针正发疯似的打转,青铜外壳烫得能烙饼:“殿下!突厥人在地下埋了磁砂阵列,地脉磁场乱成一锅粥了!”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战马的惊嘶。李琰掀开帐帘,只见西北方的沙地像煮沸的水般翻涌,三匹战马连人带鞍陷进突然裂开的地缝。坑底传来金属摩擦的锐响,借着阳光能看见坑壁嵌着半露的青铜齿轮,齿轮表面刻满玄奥的地磁纹路——正是宇文恺当年为防御突厥设计的磁石机关,如今被反向启动了。
“李琰!”沙暴中传来清冷的呼唤。阿史那云的红裙在黄砂中格外刺眼,她手持染血的弯刀,刀柄上狼头雕饰的眼睛正泛着幽蓝:“想救上官皇后,就独自来狼头岩!”话落转身,裙摆扫过之处,几具唐军尸体的铠甲突然互相吸附,兵器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末将带玄甲军开路!”武玥甩开水袖,露出小臂上的磁石护腕。三百玄甲军刚列好阵型,突厥阵中突然推出五架足有两丈高的青铜镜车。镜面由数百片小铜镜拼接而成,随着车轴转动,正午的阳光被折射汇聚成碗口粗的火柱。
“不好!是聚光镜改良版!”杜衡话音未落,火柱已扫过前排骑兵。玄甲军的明光铠瞬间被烤成赤红,甲胄缝隙中冒出青烟,惨叫声里混杂着皮肉焦糊的气味。有士兵试图卸甲,却发现磁石护腕与铠甲牢牢吸死,根本扯不下来。
与此同时,突厥矿洞深处的裴九娘正举着磁勺勘察岩壁。这柄传自司天监的指南工具突然“当啷”吸附在青色岩石上,勺柄剧烈震颤指向正北。她抽出腰间短刀刮去青苔,露出巴掌大的黑色碎玉,表面云雷纹中隐隐透出血色:“是传国玉玺残片!”
随行的老石匠举着火把凑近,碎玉底部的阴刻小字让众人倒吸冷气——“武代李兴,以磁锁脉”。字迹虽已斑驳,却正是当年武周时期的蝌蚪文。裴九娘突然想起上官婉儿曾提起,武则天临终前留下“磁脉镇国”的密旨,原来玄机在此。
“放下它!”洞外传来锐响。阿史那云带着二十名狼卫杀到,刀刃上都嵌着拇指大的磁石。她盯着裴九娘手中的碎玉,胸口狼头刺青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宇文恺用玉玺碎片镇住阴山磁脉,你们李家的江山早该改姓了!”
弯刀劈来时带起破空声,裴九娘举着磁勺格挡,两件磁器相撞迸出蓝火花。狼卫们趁机甩出磁链,链头的三棱锥专吸铁器。老石匠的凿子刚被吸走,裴九娘突然将碎玉抛向洞顶——那里密密麻麻嵌着天然磁石。
“轰!”磁石与玉玺碎片产生共振,洞顶石块如暴雨坠落。阿史那云挥刀砍落几块,趁机扑向裴九娘,却见后者已将碎玉按进岩壁凹槽。整面石壁突然亮起蓝光,浮现出半幅大唐疆域图,各州府位置都标着磁脉走向。
天山冰窟内,寒气几乎凝固成实体。李璎蜷缩在寒玉床上,身上的金鳞甲片正发出蜂鸣。宇文恺的冰棺悬浮在洞中央,棺盖表面的星象图突然逆向旋转,渗出的蓝雾像活物般爬向女童。
“时辰已到,该完成当年的契约了。”白须老者转动青铜浑天仪,齿轮咬合声中,冰棺缓缓开启。棺内躺着具身着明光铠的骸骨,胸前护心镜正对着李璎的方向。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瞳孔深处映着护心镜上的“玄武”二字。
老者的手即将触到李璎后颈时,女童突然张口咬向舌尖。血珠溅在护心镜上,镜面竟如活物般收缩,蓝雾逆流回冰棺。老者惊叫着后退,却被寒玉床散发的磁力吸向棺体,衣袍下露出的皮肤上,竟纹着与阿史那云相同的狼头图腾。
李璎趁机滚下冰床,赤足踩在冰面上。每一步都留下淡金色的血印,冰面下渐渐浮现出蛛网般的光纹——正是长安十二时辰的方位图,与宇文恺当年设计的都城布局分毫不差。
千里之外的长安皇城,铜壶滴漏刚过子时。玄武门守将王元策突然猛地转身,横刀砍向身后同伴。刀刃入肉的闷响中,其他守军眼神突然变得呆滞,像被无形的手操纵般互相砍杀。上官婉儿扶着宫墙勉强站稳,腕间磁针疯狂旋转,指向太极宫方向。
“用磁石盾!”街角传来裴九娘弟子的呼喊。二十名工匠抬着三尺高的磁石盾列成圆阵,盾面凹槽中喷出的黑色药水遇空气即燃。火焰呈诡异的宝蓝色,中邪的守军只要触到火苗,七窍就会冒出细如烟尘的磁粉,正是突厥人用来操控心智的磁蛊。
“皇后娘娘!”武府的老仆驾着马车冲来。上官婉儿刚上车,就见车辕上缠着的磁针突然指向正北——那是李琰所在的阴山方向。她按住心口的灼痛,指尖摸到衣袋里的银环,正是阿史那云留在幽州的那枚。
狼头岩上,李琰的靴底碾过沙砾,目光落在阿史那云胸前的刺青上。那狼头的鬃毛纹路,竟与传国玉玺残片上的云雷纹完全吻合:“当年掖庭走水,救走麟儿的黑衣人,是你吧?”
弯刀的刀刃在他颈侧压出红痕,阿史那云的瞳孔却微微颤动:“你果然记得...那时你才十岁,却敢用身体护住襁褓里的弟弟。”她声音突然低哑,“若你不是李家太子,该多好...”
山崖下突然传来弩箭破空声。武玥带着二十名轻骑攀岩而上,手中改良磁弩连发。弩箭前端装着磁石弹头,射中突厥亲卫的铠甲后,弹头释放出细磁粉,让他们的护具互相吸附,瞬间滚作一团。
“小心!”李琰突然抱住阿史那云旋身。一支三棱弩箭擦着他肩甲飞过,钉入岩缝的箭尾雕着契丹狼首——耶律斜轸竟带着残兵埋伏在此!远处沙丘上,金鳞童子的旗帜在风中翻飞,改良后的磁弩正对准岩顶。
矿洞中的裴九娘将三块玉玺残片拼合,磁力让碎石悬浮在空中,自动拼成完整的大唐版图。阿史那云留下的羊皮卷突然无风自动,显现出宇文恺的手书:“武周代唐,乃磁脉失衡;双生降世,可重锁地络...”
“原来如此!”她突然抓起铁锤砸向碎玉,“所谓‘武代李兴’,不过是利用磁脉操控人心!”第一锤落下时,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第二锤砸中“长安”方位,地面裂开细缝,透出地脉深处的蓝光。
“快逃!”老石匠拽着她往洞口跑。身后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整座矿洞开始坍塌,悬浮的磁脉图投射到夜空,长安十二时辰的方位化作十二颗亮星,玄武门所在的“子”位尤为刺眼。
天山冰窟内,李璎的第七滴血落在“玄武”星位上。宇文恺的冰棺突然发出脆响,铠甲骸骨应声而碎,露出里面卷成轴的磁脉图。老者在蓝光中渐渐透明,临终前的嘶吼回荡洞壁:“双生血才能激活镇国大阵...”
“哥哥...”女童轻声呢喃,栽倒在冰面上。千里之外的幽州战场,李麟正挥舞陌刀砍向契丹骑兵,突然心口剧痛跪倒在地。他手中的陌刀迸发出金光,耶律斜轸的磁甲在强光中片片崩落,金鳞童子的令旗“噗”地燃烧起来。
当武玥抱着李璎踏出冰窟时,天山正迎来第一缕阳光。孩子手中紧攥着半块冰晶,里面封存着宇文恺的最后手书:“双生者,磁脉之钥也。玄武门为地脉中枢,需以双子血重锁...”
长安方向突然升起十二道狼烟,玄武门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上官婉儿倚在宫墙上,看着东方泛白的天际,突然咳出黑血——那是磁蛊即将反噬的征兆。她摸着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终于明白为何突厥人非要李麟的胎发:那是启动双生阵的另一把钥匙。
渤海湾的急报在正午送达:五十艘高丽战船正全速逼近登州,船首雕刻的玄武像,竟与宇文恺冰棺中的铠甲骸骨一模一样。船头桅杆上,一面绣着“磁脉复,九州平”的黑色大旗猎猎作响。
李琰站在狼头岩顶,望着突厥牙帐方向的火光,手中紧握着阿史那云遗留的银环。环内侧刻着极小的蝌蚪文,正是当年武周密室的开锁密码。他突然想起裴九娘的话:“磁石能吸铁,亦能乱心;地脉若失衡,天下皆成棋子。”
山风掠过岩缝,带来远处唐军的欢呼声。但年轻的太子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当科技与人心交织,当磁脉与皇权共振,这场始于阴山的劫难,终将在长安城的十二时辰方位图上,展开最惊心动魄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