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寒意渗进衣领时，林无锋的靴底终于碾上了血渊外的碎石。
前方山谷被血雾笼罩，像是天地间泼翻了的朱砂罐，连空气里都浮着细密的血珠，沾在脸上便化作灼热的刺痛。
苏月的指尖抵在腰间玉瓶上，那里装着她刚炼好的\"清灵散\"——她强行突破天师境时耗空了底蕴，此刻面色虽仍清冷，眼尾却浮着极淡的青影。
\"到了。\"天机阁主的声音压得很低，枯瘦的手指指向谷口。
那里悬浮着一面半透明的血幕，表面流转着蛇信般的紫电，每道电弧劈下都能震得虚空扭曲。
林无锋的九曜剑在剑鞘里嗡鸣得更急，剑穗上的银铃碎响，像在替他喊着妹妹的名字。
\"这禁制......\"千机子的天机盘突然爆出刺目青光，盘面上的二十八星宿纹路全部倒转，\"是幽冥教的'血煞锁魂阵'，需以活物生机为引，越挣扎束缚越紧。\"他指尖掐诀，却见一道青芒刚触到血幕便被绞成齑粉，\"我试过了，硬碰硬只会被吸成人干。\"
林无锋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怀里的玉符，那是林青鸢十二岁那年用捡来的碎玉磨的，边缘还留着她咬着嘴唇刻\"平安\"二字时蹭的齿痕。
此刻玉符正发烫，在掌心烙出红印——这是青鸢遇险的信号，从三天前开始就没停过。
\"我来。\"他深吸一口气，闭目运转体内灵力。
【轮回签到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额角已渗出冷汗。
这系统每日只能签到一次，且每次消耗的灵力是奖励的三倍，上次为救苏月强行签到导致修为倒退三重的疼，此刻还在骨髓里泛酸。
但当他看到签到面板上\"血渊破禁线索（稀有）\"的选项时，还是咬碎了后槽牙。
\"确认兑换。\"
剧痛如万蚁噬骨。
林无锋踉跄半步，苏月立刻扶住他后腰，掌心渡来一缕温软神力——她神族后裔的血脉在发烫，正替他分担反噬。
\"线索是......\"林无锋抹了把嘴角的血，抬手指向血幕右上角，\"那里有处薄弱点，需要至少天师境三重的力量冲击。\"
他转头看向众人，\"但现在我们四个，我是天师三重，苏月刚到一重，阁主和千机子前辈都是天尊境......\"
\"不行。\"天机阁主摇头，\"天尊境的力量太磅礴，冲击时会触发阵眼连锁，血幕反而会把整座山谷封死。\"他浑浊的眼突然亮了亮，\"除非......\"
\"傀儡！\"苏月突然开口，\"你收在储物戒里的青铜傀儡！那是你在万兽窟捡的残次品，后来用星陨铁修复过的那个！\"
林无锋瞳孔骤缩。
那傀儡是他三年前在一处上古遗迹里发现的，当时只剩半副残躯，他花了三个月时间用自己的精血温养，又耗尽所有积蓄买星陨铁重铸。
虽说是\"修复\"，但那傀儡至今只能说三句简单的话，平时就蹲在他炼丹房门口当门神。
\"出来。\"他咬破指尖，在虚空划出召唤阵。
青铜光芒闪过，一人高的青铜傀儡\"咚\"地砸在地上。
它头上的朱雀冠有些歪斜，胸前的\"无锋\"二字还是林青鸢用炭笔描的——小丫头非说要给傀儡取和哥哥一样的名字。
\"主...人。\"傀儡沙哑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它歪头看向血幕，又转向林无锋怀里的玉符，青铜手臂突然按在胸口，\"救...小...主...人。\"
林无锋喉头发紧。
他想起上个月青鸢发烧，是这傀儡顶着暴雨去后山采冰魄草；想起去年宗门大比，是这傀儡替他挡了长老儿子的暗箭，胸口被砍出半尺长的裂痕。
此刻它青铜表面的纹路正泛着幽蓝光芒——那是他用本命精元刻的护灵阵，此刻正在疯狂运转。
\"不！\"苏月突然拽住他手腕，\"这傀儡的灵识刚有起色，自爆的话......\"
\"没时间了。\"林无锋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铃（那是他用第一次卖丹药的钱买的），\"青鸢的玉符温度又高了，她撑不住。\"
青铜傀儡突然单膝跪地，对着林无锋重重叩首。
它抬起头时，青铜铸就的眼眶里竟渗出了金液——那是它灵识核心碎裂的征兆。
\"爆...炸...破...阵。\"它一字一顿说完，转身走向血幕。
每走一步，身上的青铜甲就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流转的金色光流，像是要把整副躯体都烧成烟花。
\"等等！\"林无锋冲过去想抱它，却被一股沛然神力弹开。
傀儡回头，青铜脸上的裂痕里，金液滴在碎石上，滋滋作响。
\"主...人...对...我...好。\"它说，\"傀...儡...不...怕...疼。\"
血幕在傀儡靠近时突然暴涨，无数血手从幕中伸出，抓向它的四肢。
但傀儡只是抬手一震，那些血手便化作血雾消散——它此刻的力量，竟堪比天师境大圆满。
\"轰！\"
爆炸声震得群山回响。
林无锋被气浪掀飞，撞在苏月怀里才勉强站稳。
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血幕上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缺口，缺口边缘还在噼啪作响，像即将熄灭的篝火。
\"走！\"天机阁主的身影如苍鹰掠过，率先冲进缺口。
千机子掐着法诀护在众人身后，他的天机盘已经碎成齑粉，却仍有星光从指缝漏出，替他们劈开残留的血煞。
林无锋最后一个冲进血渊。
他在穿过缺口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半块青铜碎片，上面还留着未完全消散的金液，在他掌心烙下一个小小的\"无\"字——那是傀儡名字的首字。
血渊里的景象比外面更诡谲。
地面是凝固的血晶，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脆响；头顶悬浮着无数血色灯笼，灯里不是烛火，而是蜷缩的人影，正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林无锋的九曜剑突然出鞘，剑尖直指前方——那里的血雾中，转出一个红衣身影。
\"哟，来得倒快。\"红衣女使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针，她面纱半掩，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幽冥教的禁地是你们想来就来的？\"
她身后突然浮现出十二尊血俑，每尊都有天师境二重的修为。
血俑手中的血矛指向众人，空气里的血腥气陡然浓重十倍。
\"让开。\"林无锋将九曜剑横在身前，剑身上流转的星芒照亮了他泛红的眼尾，\"我要找我妹妹。\"
\"妹妹？\"红衣女使掩唇轻笑，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林公子可知，血渊里最不缺的就是'妹妹'？上一个这么喊的，现在还在灯里当燃料呢。\"她指尖绕着发梢，\"不如听我一句劝......\"
\"轰——！\"
一道堪比山岳的威压突然从血渊深处砸下。
众人同时变了脸色：天机阁主的道袍被压得贴在身上，千机子踉跄着扶住血晶柱，苏月的神族血脉自动运转，在身周撑起淡金色光罩。
林无锋咬碎舌尖，用剧痛保持清醒，却见红衣女使的面纱被气流掀开一角——她左脸，竟和林青鸢有七分相似。
\"鬼王大人来了。\"她望着深处，眼尾微挑，\"林公子，你说...他是先吃了你，还是先吃了你那宝贝妹妹？\"
血渊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