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只觉脚踝处的藤蔓骤然收紧，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他的经脉，玄铁剑上跃动的紫电竟被这股力量生生压成了细弱的流萤。
山风在耳边呼啸成刃，他余光瞥见苏月正将最后一道治疗符拍在暗卫心口，少女素白的指尖突然泛起淡金色纹路——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抓紧我！”他低喝一声，玄铁剑重重斩向地面。
金属与岩石相撞的爆响中，黑色藤蔓应声断裂，可下一秒，更密集的藤蔓如蛇群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接穿透了赤霄剑划出的剑网。
玄阴老祖腰间的青铜古镜泛起刺目白光，林无锋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苏月的身影、紫凰的羽冠、赤霄紧绷的下颌，通通像被揉皱的绢帛般重叠又撕裂。
等他再能视物时，已站在一片雾色里。
雾气是半透明的，能隐约看见远处悬浮着无数镜面，大的如山峰，小的如棋子，每一面都映着不同的景象：有他在杂役房劈柴的背影，有苏月在药庐熬药时被蒸汽模糊的眉眼，甚至还有那日在黑洞前，他仰头望向猩红目光时的恐惧神情。
“这就是轮回镜的虚实幻境？”紫凰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却比平时轻了三分，像是隔着层毛玻璃。
林无锋转头，正看见少女指尖的凤凰火在雾气中诡异地倒卷，“我的灵力……使不顺。”
“幻境会干扰修士对天地灵气的感应。”苏月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素手按在他后心，一缕温热的灵力顺着脊椎窜入识海，“我用神族血脉暂时帮你稳住灵脉。”
林无锋这才发现，自己原本运转不畅的《九转玄功》竟顺着她的灵力轨迹重新流动起来，像久旱的田地迎来了第一场雨。
“无锋哥哥。”
这声轻唤比山风还轻，却让林无锋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猛地转身，看见雾气中走出个穿月白裙的少女——林青鸢，他的妹妹。
少女发间的银铃还在轻响，可左袖空荡荡地垂着，那是她为救他被妖兽撕断的手臂。
“青鸢？”林无锋喉咙发紧，玄铁剑“当啷”坠地。
他想冲过去，却被苏月一把拽住手腕——少女的指尖冰凉，“别信，这是幻境。”
林青鸢却似未觉，她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血花。
“无锋哥哥，你在找《生死簿》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消散在风里，“可就算你拿到了……我活下来的概率，也不足三成。”
“住口！”林无锋额角青筋暴起，体内灵力不受控地翻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幻境在啃噬他的道心——青鸢是他最痛的逆鳞，是他在宗门被欺辱时唯一的光。
可当他试图用破妄眼穿透少女的身影时，看到的却不是幻象特有的模糊边缘，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小心！”苏月突然拽着他往旁一扑。
一道黑影如利箭般从镜中射出，精准地刺向林无锋刚才站立的位置。
那是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傀儡，眉眼冷硬如刀，手中握着的玄铁剑正滴着紫电——正是他最擅长的“紫电斩”。
“灵傀！”林无锋滚地起身，玄铁剑重新握在掌心。
他记得系统介绍过这东西：轮回镜中诞生的分身，能复制他前三式招式。
上回在试剑崖，灵傀用他的“劈山式”差点废了他的右臂，此刻这尊灵傀的气息竟比那时强了两成！
灵傀的剑又至。
第一式“破云”，剑尖挑开林无锋的剑网；第二式“断江”，剑锋擦着他脖颈划过，在衣领上留下焦痕；第三式“裂空”——林无锋瞳孔骤缩，这一式他半月前才在黑洞前悟成，本以为灵傀只能复制旧招式，可此刻灵傀的剑势竟与他当日斩开虚空裂缝时如出一辙！
“噗！”
玄铁剑相交的爆响中，林无锋被震退三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
灵傀却像不知疲倦的机器，再次提剑冲来，剑身上的紫电比他的更盛三分。
“系统！”林无锋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剧痛让他灵台清明，“今日第二次签到奖励，兑换‘镜像穿梭’！”
系统面板在眼前亮起：【检测到宿主处于生死危机，允许超额兑换。消耗5000积分，扣除当前修为两成（当前修为：宗师境六重→宗师境四重）。是否确认？】
“确认！”林无锋几乎是吼出来的。
下一刻，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像是被按进了镜面。
灵傀的剑穿透他的胸膛，却只激起一片涟漪。
林无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苏月，用你的血脉锁死它的灵识！”
苏月指尖的金纹大盛，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一道符印——那是神族秘传的“锁魂印”。
灵傀的动作明显一滞，林无锋趁机融入最近的镜面，再出现时已站在灵傀背后。
他的身影在无数镜面中重叠，每一个镜像都握着玄铁剑，每一道剑影都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响。
“这是……时空闭环？”紫凰瞪大了眼。
她看见灵傀的剑刺向左边的镜像，左边的镜像却突然消失在右边的镜面里，而右边的镜像又挥剑斩向灵傀后心。
灵傀的攻击永远落在空处，自己的剑却不断被镜像引着刺向自己——不过十息，灵傀的左肩已被自己的剑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够了！”林无锋大喝一声，所有镜像同时消散。
他单膝跪地，额头抵着玄铁剑，冷汗将后背浸透。
刚才那招“镜像穿梭”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连《九转玄功》的灵脉都出现了裂痕。
苏月立刻扶住他，掌心按在他后心输送灵力：“你不要命了？超额兑换会反噬的！”
“不这么做……”林无锋抹了把汗，抬头看向悬浮的镜面，“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话音未落，最中央那面最大的镜子突然发出轰鸣。
镜面像水面般裂开，走出个与林无锋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穿着玄色长袍，眉眼比林无锋更冷三分，左眼角有道暗红的疤痕，正缓缓从镜中淌出血珠。
“镜中人？”苏月的声音发颤。
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轮回镜中封印着上一任镜灵，会随着宿主实力增长而变强，是比灵傀更恐怖的存在。
镜中人的目光扫过林无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宗师境四重？”他抬手，虚空中竟凝聚出与林无锋同款的玄铁剑，“看来你为了那点小手段，把自己废得够彻底。”
林无锋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镜中人身上的气息与自己同步——他现在是宗师四重，镜中人便是宗师四重；若他日后突破到天师境，镜中人也会跟着突破。
更可怕的是，对方的招式似乎比他更纯熟，刚才灵傀都没能伤到他，可此刻面对镜中人，他竟生出一种“必败”的直觉。
“无锋。”苏月将手按在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玄铁剑传来，“我用神族血脉帮你稳住灵脉，你……尽量拖延。”
林无锋深吸一口气，玄铁剑上重新跃动起紫电。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盯着镜中人的眼睛——那里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杀戮欲。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远处一面极小的镜子突然泛起金光。
那是林无锋之前用系统激活的青铜傀儡，此刻正从镜中缓缓爬出。
傀儡的青铜表面布满裂痕，可一双金瞳却亮得惊人，死死锁定了镜中人的背影。
山风穿过幻境，掀起林无锋额前的碎发。
他望着镜中步步逼近的身影，又瞥向角落苏醒的青铜傀儡，突然笑了——这局棋，才刚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