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朱标讲完,夏白目光笃定地问:“殿下此言属实?”
“若我能实现其中一项,便可让陛下应允任何要求?”
“合理请求的具体界限又是什么。”
听到这话。
朱标一怔。
他疑惑地打量了夏白几眼,迟疑道:“先生,此话怎讲?你真能完成一项神迹?”
满脸怀疑。
并非不信,而是实在找不到相信的理由。无论是增产千斤的种子,还是日行千里的战马,又或是杀敌无数的火器,都不是人力所能及。
即使是仙人,也无法做到。
朱标察觉到夏白对底层百姓充满信心,但皇帝需要的是实际成果。这不是仅靠口号和信任就能达成的,若有这些奇珍异宝,早该广为人知,不会一直被埋没。若世上无此物,人造更是痴人说梦,凡人怎可能造出仙家神器?
夏白笑道:“我相信百姓的能力与智慧,只是不知陛下具体期望我们达成何种目标。”
朱标注视着他,内心泛起一丝失落,也许自己真的看错了人。
他面容变得冷峻,摇头道:“不清楚。从未有人成功过。”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城外的居所,稍后离开皇宫时会有专人护送过去,漂泊不定的日子不好过,先生还是尽早启程吧。”
“免得陛下临时改变主意。”
听出朱标语气转冷,夏白大致明白了缘由,说道:“殿下可知一成语?”
“何成语?”
“事在人为!”夏白向朱标行礼,转身走向宫门,他现在有了新的追求。
朱标皱眉深思。
“我会让天下人见证,我和洪武皇帝谁能胜出。”
“这天下终究是谁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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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内,朱元璋立于门外,等候某人的到来。
片刻后,朱标到达,神情略显萧瑟与惆怅,混杂着些许失落。
“走了?”朱元璋问。
朱标恭敬施礼,答道:“父皇,已走。”
朱元璋冷哼一声,淡淡瞥了朱标一眼:“看见了吧,那些文人总是表里不一,满口仁义道德,声称以民为本,视百姓如己任,仿佛英勇无畏,慷慨赴死。然而一旦有机会活命,瞬间变脸。”
“这样的例子咱们见多了,也遇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看得不透彻,有时想得太简单,容易轻信他人,我们不会责怪你。”
“我们年轻时也曾愚蠢。”
“吃一堑,长一智。”
“经历过此事,你应该明白,这天下除我们真心对你好之外,其余人都不可信。”
“特别是那些读书人。”
“他们除了擅长花言巧语,会讲些漂亮却虚浮的话,其实没什么真才实学。建国三年时恢复科举,马上就停止了,就是因为我们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们选拔人才,需要的是脚踏实地做事、清廉奉公的人,务实才是我们用人最基本的要求。”
“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你的过往。”
“但是下次,我就不会再这么宽容了。”
“你也该清醒清醒了。”
朱标低下了头。
朱元璋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如果不是朱标坚持求情,他甚至不会过问,他接着说道:“科举阅卷还在继续,你这个总裁该回去工作了。”
“国事才是你最应该操心的。”
“如果以后还有人在考卷上写这类内容,不必再送来给我看了,我对这些对朝廷和大明不满的文人,向来只有一个态度。”
“杀!”
“我大明不缺这几个人。”
“对于这次科举的结果,我希望你能严格审查,我不想看到上次科举的情况再次发生,更不想有人跑到我这里告状,说浙江、江西、福建三省的进士又占了超过三分之二。”
“我开科举是为了选拔天下的贤才。”
“并不是只针对这三个布政司!”
朱标心中一震,急忙说道:“儿臣明白了,一定会严格审核这次科举的结果,绝不能让大明天下只剩下半壁江山。”
“不过儿臣并不觉得夏白做错了什么。”
“家中有直言的儿子,家业才能稳固;国家有敢于直谏的大臣,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我大明终究需要这样的人。”
朱元璋皱眉注视着朱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最终没有再责备,只是冷笑道:“那咱们就等着瞧,一个月后,夏白还在不在应天府。”
“这次就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答应让他逃一个月,就一定会让他逃一个月,至于一个月后能不能活着,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下去吧。”
“我还有政事要处理。”
朱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儿臣告退。”
等朱标走远,朱元璋双眼微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意,我那么纯良老实的儿子,怎么能被这样*?
夏白必死!
他应允了长兄放夏白一条生路一个月,可从未承诺过那之后的结果如何。长兄或许也该借此机会认清夏白的真实面目,到时候一切便都清楚了。转身离开之际,他边走边嘱咐身边的毛骧:“记住,夏白只能活一个月。”“臣明白。”
……
应天府的西城,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一座雅致的客舍前。夏白从车上下来,向车夫道谢后提着早已备好的行囊走进去。
进了房间,秦淮河边生活时留下的物件也被搬了进来,只是这些东西显然被粗暴地堆叠在一起。夏白并未多想,这应该是锦衣卫抄家时顺带拿走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查看一番后,他发现并无缺少,只是考试结束时剩下来的几块干粮不知为何全被丢弃了。
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看着手腕和脚踝处已结痂的伤口,眉头微蹙,又从袖中拿出一些铜钱,随后出了门。
他需要去买些药,这里是大明,没有破伤风这种说法,若真感染了,即便神医也难以救治。虽然他对生死早已释然,但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还是令人不甘。更何况,他还有更远大的抱负。
他要利用朱元璋无意间留下的漏洞,给僵化的朝廷带来一股源自民间的新鲜力量,迫使整个天下重新审视局势。
夜幕降临,夏白回到客舍,手脚都已处理好并包扎完毕。
今天在城里转了转,对西城的情况有了初步认识。相比秦淮河畔的热闹繁华,这里的西城显得更加凋敝。这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毕竟秦淮河畔的许多建筑都是朱元璋所建。
最初这些地方是为了安置官妓而设立的富乐院。到了洪武三年,随着科举制度的确立,众多会馆选址于此,使得富乐院与各地会馆隔河相望,从而形成了文人雅士与佳人相遇的美好传说。
时间久了,这里的需求旺盛,市场繁荣,人脉广布,逐渐形成了独特的氛围。
秦淮河两岸愈发繁华,而西城等地却未能如此幸运。相比战乱时期虽稍显热闹,却少了些许雅致,略显平淡,在应天府总是显得沉闷且世俗。
夏白倒是颇为喜爱这样的氛围,与他在开封府的生活环境颇为相似。
从应天府到开封府约四百余里,若步行通常需七八日,若骑马乘船则更快。来回半月足够充裕。
他如今有一月时间,足以处理许多事务。他计划几日后返回开封。
夏白整理完毕后,打开朱标送来的包裹,取出其中的十两银子,掂量了一下,低声说道:“十两银子足以拯救众多生命,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十两银子相较天下仍显微薄。”
“不过有总比无好。”
“至少可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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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临河的街道上,小吃店一家接一家开始营业,寒风中,小摊上的柴火燃烧得更加旺盛明亮,热气腾腾。穿着单衣的干瘦汉子正用力地打制烧饼。来自辽东的师傅熟练地揭开蒸笼,顿时白雾升腾,满溢面香。还有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色目老人,用竹夹小心翼翼地将北方特色的胡饼夹出烤炉,整齐摆放在竹篮里,胡饼金黄酥脆,香气扑鼻,即便相隔数丈也能闻到那诱人的香味。
街道上还有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糖果的小贩。
伴随着一声声吆喝,沉寂的应天府逐渐苏醒,充满生机,也驱散了街头的寒意。
夏白漫步于雾气弥漫的街道,观察着应天府百姓的生活百态。
此刻的应天府生气勃勃,呈现出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只是如果少了那些流浪的乞丐,就更加完美了。
来到街道,随着行人增多,街道渐渐有了更多的市井气息。
夏白停下脚步站在一家包子铺前。
他点了三十个肉包,全都是大肉馅。
总共支付了三十枚铜钱。
夏白走到铺子最外面的木桌旁,并未立即用餐,而是又叫了一碗热汤,悠然自得地喝着。
仿佛在等人。
那老板将滚烫的汤端过去时,特意往里面添了些油盐。像夏白这样的大客户,他经营包子铺这么久,也没碰见几个,因此对他的态度格外殷勤。
就在众人对夏白投以好奇的目光时,远处忽然涌来几名乞丐。为首的乞丐环顾四周,仿佛发现了什么,招手示意其他人跟着他走向这家包子铺。
老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里嘀咕着倒霉,探出脑袋,指着这群乞丐大声呵斥:
“一群臭要饭的,滚远点,别在这儿碍事!”
“耽误我的买卖,非收拾你们不可。”
“臭要饭的。”
那些乞丐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靠近。
夏白皱眉说道:“老板,他们是跟我来的。”
老板愣了一下,顿时有些紧张,急忙解释说:“这位公子,我这不是怕他们过来打扰您用餐嘛,我真的不知道是您带来的。”
“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不必了,把包子打包吧。”夏白摆摆手。
他知道,经过老板这么一嚷嚷,这几个孩子肯定不敢再靠近了。
他站起来接过装好的包子,对老板说:“他们虽然是乞丐,但也
当夏白靠近时,几个小乞丐缩成一团,脸上冻得发青,甚至有人耳朵都已冻伤。他们的小脚来回摩擦,努力想让脚少受点寒意。
夏白认出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那是昨天自己送给别人的。
他记得自己只给了一个人,可现在站在这里的,却有五六件。
看这数量,估计还有更多。
世道艰难,这便是天下最仁慈的地方。
“夏大哥。”领头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
夏白点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递给他一个油纸包裹的包子,笑道:“趁热分了吧,都是大肉包。”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但在肚子的*声中,他终究没能忍住,伸手接过,刚拿到手,还没打开,就被那诱人的香味吸引,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唾沫。
夏白没介意少年的窘态,而是环顾四周,寻找避风之处,这些少年的衣衫太过单薄。
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问:“附近有避风的地方吗?”
“有。”
“桥底下有个洞,里面挺暖和。”
“那边还有一片树林,也能挡风。”
……
对于避风之所,少年们都很清楚,纷纷抢着说,但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那个装肉包的纸包,似乎生怕自己不说,那包子就不会分到自己。
夏白没有表态。
只是让领头的少年带他去最近的地方。
路上,夏白吩咐把肉包分了,虽然少年们之前馋得不行,但最后也只是啃掉了包子外面的面皮。
看到少年们的这副样子,夏白大概明白了什么。
只怕来的只是少数,他们在为没来的人留。
夏白没有戳破,虽然他愿意帮忙,但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也只能救助有限的人,而且负担不起太多。
这些人要想活下去,还得靠自己。
夏白抬起头,忽然看向皇宫的方向。
他相信,自己的举动肯定已经被朱元璋知道了。
至于朱元璋会如何反应,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应天府有乞丐这件事,朱元璋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朱元璋的作为还不够。
片刻后。
众人在一颗大树下落座。
夏白望着那些畏畏缩缩的少年,直言说道:“黑娃将你们叫来,有些事情该让你们知道了。”
“我需要一些能吃苦耐劳、愿意干活的人。”
“提供伙食,或者支付酬劳。”
“不过我昨天没说完,我要你们跟我离开应天府,前往开封。”突然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开封距离应天府大约四百多里,往返至少需要二十天。”
“因为要搬运行李,所以需要力气大的人。”
“途中可能会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