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外戚专权的教训历历在目。
所以这件事,君臣二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回避。
胡大老爷也能安心享乐了。
回到熟悉的胡府,胡大老爷看什么都觉得亲切。
特别是收到如诗、宛如送来的第一笔分红后,库房不再拮据,反而财源滚滚而来。
胡大老爷终于可以挺直腰板说:钱财于我如浮云。
但说这话的前提,是得先拥有足够多的财富不是吗?
如今的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胡家原有的产业包括田产、茶庄和大宗茶叶贸易,再加上如诗她们的会所,胡家的产业已超过大明绝大多数人家。
这些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不过现在的胡大老爷已不在意这些了。
反正需要花钱时,从不曾短缺过。
看着府中莺莺燕燕的妻妾们,胡大老爷突然灵光一现。
这些女子自从入府后,就一直深居后院,既不曾外出游玩,也没见识过市井繁华。
这不是活受罪吗?
虽然前世他最讨厌陪女人逛街,但今生倒可以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
想到这儿,胡大老爷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后院的佳人们。
接下来的场景可想而知——整个后院顿时欢腾起来。
她们出门可不简单,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要不要戴面纱,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都得仔细斟酌。
对于这些安排,一应妮子们显得兴致盎然!
胡大老爷若要出门,自然不是难事。
这些年来四处闲逛,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携家眷出行,尤其是带女眷逛街,却是件相当繁琐的事。
此时虽未至明朝中后期那般对女子苛刻至极的地步,但男女之防已颇为严格。
譬如大明中后期,女子若与外男相见,甚至要以死证清白,可谓荒唐至极。
如今虽未至那般极端,却也有诸多规矩,至少女子出行须戴面纱。
此外,手足等身体部位亦需遮掩严实。
即便如此,后院的佳人们仍雀跃不已。
向往自由,本是人之天性。
能外出散心,谁愿终日困于方寸院落?
纵使胡家后院宽广,较之外界天地,依旧相去甚远。
因此,众女彻夜准备,次日天未亮便来催促。
胡大老爷平日起身已不算迟。
可当他在微亮天色中被唤醒,见床前众女皆陪笑讨好,不由得无奈苦笑。
这般急切,倒令人意外。
本想责备两句,可见她们满心期待,终究心软。
罢了。
既是自家人,总该多些疼爱。
岂能将人视作器物玩物?
明白此理后,胡大老爷轻哼一声,掀被起身道:
“愣着作甚?想早些出门,还不快伺候老爷更衣!”
听他此言,众女心中大石落地,连忙取过衣物忙碌起来。
对胡大老爷而言,这般起居有人照料的日子早已习惯。
说来惭愧,他虽在大明生活多年,至今仍无法独自穿戴整齐。
尤其冬日官服,里三层外三层,若无人协助,实难理清。
待众人服侍穿戴完毕,又于正堂用过早膳后,
胡大老爷在众人殷切目光下,只得无奈开口:
“行了,去问问胡义,车马护卫可备妥了?”
“若已妥当,便动身吧!”
“谢老爷!”
胡府的姨娘们即便此刻心中再焦急,也得诚心诚意地向胡大老爷道谢。
若不是胡大老爷主动开口,这等请求她们连提都不敢提。
身为胡府总管,胡义不仅要打理府中各项事务,应付外头各类交际,更要紧的是办好胡大老爷交代的差事。
这不,胡大老爷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要带姨娘们出门逛逛,胡义却已忙碌了大半日。
看着门前停着的四辆马车,以及周围那些腰佩刀剑、英姿飒爽的女护卫,胡大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这些身手不凡的女子不知胡义从何处寻来,但以胡大老爷对胡义的信任,既然敢将人带来,必定是稳妥的。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多问。
安心享受便是!
既是外出,胡大老爷自然单独乘坐一辆马车。
倒不是嫌弃旁人,他怎会不乐意身旁伴着香软的美人儿?
只是府中规矩如此,姨娘们还没有资格与家主同乘。
规矩便是规矩,若无力改变,便只能遵从。
不多时,戴着面纱与锥帽的美人们陆续登车。
胡义这才在胡大老爷的车辕上落座,一行人终于启程。
首站便是东市。
这处所在虽有不少别称,应天人仍习惯称之为东市。
此处并非应天城最热闹、货品最丰之地,却绝对是物价最高的所在。
来往皆是真正的显贵。
说句实在话,身份不够的,在这儿有钱都未必花得出去。
当然这话也不尽然。
不过是商贾们抬高身价的手段罢了。
但也不无道理。
身份低微者来此,同样的物件,别人花十两,你非得五六十两不可。
不过这些与胡大老爷无干。
马车刚停稳,胡义便跃下车驾,冲着门口的小厮扬了扬眉。
不待这位总管开口,小厮便一个激灵,慌忙进去通报。
老天爷,胡大老爷亲自驾临!
不请掌柜出来迎候,那可就是怠慢了。
至于胡义?
他哪有闲心理会这些,当务之急是伺候老爷下车。
这家绸缎庄素来接待惯了贵眷,经验老到的掌柜一挥手,伙计们立刻拉起帷幔,开始清场。
明摆着,眼下只消招待好胡大老爷府上的人就是了。
见这边已准备妥当,立在门前的胡大老爷微微颔首。
胡义连忙去招呼一众胡府女眷下车。
戴着帷帽遮面的姬妾们,虽眼中盈满喜色,却都静默无声地快步走入店内。
待进了内室,发觉接待的都是妇人,她们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便是今日的头等大事——采买!
今日出行的首站,就此拉开帷幕。
这年头的布料采买,可非易事。
贫富之别,在此刻显露无遗。
穷苦人家,须得攒够银钱才敢扯几尺布,回家让妻女缝制衣裳。
可老爷们岂会这般寒酸?
虽说古时成衣稀少,可大明早已盛行私人定制。
胡府的姬妾们首要之事,便是挑选花样。
此事颇有讲究。
在这讲究礼制的世道,色泽、样式、纹样皆有限制。
明黄之类的颜色万不敢用。
龙凤纹样更不可擅用。
虽说皇后下诏准许女子婚嫁时穿戴凤冠霞帔。
可真正置办得起的又有几人?
故而纹样款式须得费心斟酌。
何况胡府这等高门大户,自有专属徽记。
虽仅一个小小的篆体\"胡\"字,制衣时也须添绣上去。
再者她们身为姬妾,正室夫人专属的款式亦不可逾越。
众姬妾只得按各自喜好,与店家妇人低声商议起来。
这些琐事,与胡大老爷毫不相干。
此刻他正在隔壁厅堂跷脚品茗,享用茶点。
店掌柜原想上前奉承几句。
奈何胡大老爷不耐烦多言,摆手便将其打发,只道稍后结账便是。
身边有胡义随侍足矣。
这胡府管家果然深谙主子脾性。
略一思忖,便开始讲述应天城里的各路趣闻。
妙的是这些传闻不仅生动,且件件确凿。
毕竟胡府大管家交游广阔,消息来源谁也说不清。
而胡大老爷,最是爱听这些市井闲谈。
胡大老爷一边听着,时不时发出“哦哦”“嘿嘿”的笑声,手里还不忘往嘴里塞点心和茶水,惬意得很。
啧啧,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
这么一想,后世那些奢侈品店搞的等候区、高定商谈室,咱几百年前就已经体验上了。
此时,胡大老爷对自己之前还觉得逛街辛苦的念头嗤之以鼻。
哼,没想到自己竟也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不过,没过多久,娜娜便悄悄凑了过来,略带羞涩地附在胡大老爷耳边低声问:
“老爷,姐妹们已经挑好了喜欢的布料和款式。”
“可您事先没说究竟要买多少啊。”
“您不给个准数,咱们也不好安排不是?”
胡大老爷咂了咂嘴,斜了娜娜一眼,不满道:
“咱家缺银子?”
“老爷我缺银子?”
“咱让你省钱了?”
娜娜一听,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
胡大老爷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哼道:
“看中什么就拿什么,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多买点!”
“银子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
得!
胡大老爷一发话,一众姬妾们彻底放开了手脚。
她们太清楚老爷的分量了,既然他说不用在意银子,那就是真不用在意!
还犹豫什么?
她们或许不会赚钱,但花钱难道还不会?
一个时辰后,掌柜的笑容满面地捧着一叠单子来到胡大老爷跟前。
看到总计两千多两的数目,胡大老爷眉头都没皱一下,掏出私印,“啪”地盖了上去。
这买卖压根不用当场付银子,等货到了再结账!
要是货不对板或者出什么问题,别说收不到银子,掌柜的还得挨顿揍。
毕竟,能享受这种待遇的,谁还不是个体面人家?
见胡大老爷一脸淡定,掌柜的心里又酸又甜。
甜,是因为胡大老爷这么爽快,自家肯定赚了不少;
酸,却是忍不住羡慕胡大老爷的做派。
他家也是有后台的,可同样是勋贵,谁敢像胡大老爷这样大手大脚、毫不遮掩?
不敢!
以前或许无所谓,可自从朱元璋严查贪腐,勋贵官员们都收敛了不少。
谁不怕被查?商人尚且知道财不外露,官场老油条们能不懂?
掌柜的许久没见过像胡大老爷这般豪横、丝毫不加掩饰的主儿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态度。
银子,爷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就算传到陛下耳朵里,也无所谓!
啧啧,这份气魄,掌柜的看了都眼红。
可惜啊,他这辈子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所以,他只能挤出一脸更热情的笑容。
胡大老爷这样的人物,他不敢奢望一次就能攀上,但只要搭上一点关系,那可就赚大了。
而胡大老爷的“霸道”可不仅限于这成衣铺子。
隔壁就是一家珠宝铺子。
买完衣裳,胡大老爷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抬脚就进了隔壁。
吩咐女眷们继续挑首饰,自己则连问都不问,直接“借用贵宝地”了。
原因很简单,他打算在这儿用膳。
胡大老爷嘴刁是出了名的,自然不会让珠宝铺子的掌柜准备饭菜。
他不过是懒得回府,想找个清净地方吃饭罢了。
至于吃的?
呵呵,巧了,三条街外有座闲人免进的宅子,叫会友馆。
更巧的是,那地方最初就是以美味闻名。
最巧的是,那儿的牌匾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胡”字!
所以,胡大老爷能在东市的珠宝铺子里吃上合胃口的热乎饭菜,也就不奇怪了吧?
嗯,到底是自家厨子,味道就是顺心!
买首饰和买别的东西不一样。
金银本就是市面上主要的交易货币,所以这行当利润空间不大。
尤其碰上胡大老爷这样的客人,那些哄抬价格的伎俩根本不好使。
要是敢说原料紧缺,胡大老爷连涨价的机会都不给你,转头就能让管家从库房里抬出一箱箱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