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给她颜面,也要顾念她那位父皇。
是以胡大老爷从不打扰这小两口的清净日子。
如今看来,胡仁彬夫妇对此般生活倒是甘之如饴。
只是望着亲自出迎的儿子,胡大老爷不由眉头紧锁。
\"你这孽障最近是吃猪食了?\"
久别重逢,当头便是一句嘲讽,登时让胡仁彬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摸着肚子,一时语塞。
如今的他的确胖了三圈不止。
\"爹,这事说来话长...\"
\"先进去再说吧!\"
胡大老爷狠狠瞪了这逆子一眼,大步流星往里走。
既是公主府,内侍宫女自然都是宫里派来的。
换作旁人或许拘谨,可胡大老爷何等人物?
连太监总管宋利都敢踹的主儿,岂会在意这些小角色?
他负着手,闲庭信步般在府中踱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再贪嘴也不至于短时间胖成这样!\"
\"若没记错,你这厨子还是家里带出来的,总不能到了公主府手艺突飞猛进,让你顿顿撑破肚皮?\"
胡仁彬苦笑着摇头,见四下无人,这才红着脸低声道:
\"爹,这事真不怪厨子。\"
宫中为安庆备下了许多药膳与滋补之物。然而安庆时常食欲不佳,二人皆不忍浪费。恰巧成婚之时,胡仁彬又黑又瘦,安庆便提议与其糟蹋了这些补品,不如给他调养身子。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望着眼前这个白胖圆润、下巴叠成双层的逆子正向朱标的体型看齐,胡大老爷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
这事倒不好再苛责了。他前世就见过类似情形——同僚的妻子怀孕期间,补品全让丈夫吃了,结果反倒补出毛病来。如今想来,倒颇有几分趣味。
胡仁彬被补成朱标般的圆润体型,本该进补的正主安庆公主自然更甚。见到挺着孕肚前来相迎的安庆,胡大老爷实在忍俊不禁。
\"安庆啊,你们这是用了多少补品?胖成这样,生产时怕是要受苦啊!\"
也难怪他这般说。眼前的安庆公主不仅浮现双下巴,整个人都圆润如珠。若不看孕肚,活脱脱就是个杨贵妃再世。好在天生丽质,肤若凝脂眸似点漆,否则这媳妇怕是羞于见人了。
安庆正欢喜公公到访,闻言顿时垮下脸来:\"公公明鉴,安庆也不愿如此啊!您看这身子,若非分给仁彬大半,怕早胖成蹴鞠了!\"
胡大老爷默默颔首,终究没忍心说此刻的她与蹴鞠也相去不远。其实距产期尚有数日,但他已提前赶来守候。待正式临盆时,朱元璋夫妇亦会亲临。
见公主媳妇嘟嘴生闷气,胡大老爷朗声笑道:\"傻丫头何必烦恼?丰腴自有好处,孩儿出生必定格外健壮。这般想来,你可是替孩子进补呢!\"
安庆闻言,愁眉渐展。
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我才勉强吃下这么多。
换作从前,哪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啊。
这么看来,当母亲可真不容易。
见自家儿媳情绪渐渐缓和,胡大老爷为了未来的孙儿孙女,连忙宽慰道:
“安庆,别担心,若是觉得身材不如从前,等出了月子,练练八段锦!”
“信爹的,坚持练不仅能瘦,还能延缓衰老!”
“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父皇显得年轻多了?”
不愧是胡大老爷,三言两语就勾起了女人最关心的话题。
瘦身、养颜,哪个女子能不动心?
安庆公主望着眼前这位公公——明明比父皇只小不到十岁,可单看样貌身形,却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她忽然明白了。
对啊!
问别人未必靠谱,可问自家公公准没错!
“爹,您是怎么保养的?”
“若不知您的年纪,光看模样和体态,我还以为您才三十出头呢!”
这番话虽有奉承之意,但也不全是假话。
胡大老爷今年四十五,若在后世,保养不佳便是中老年,保养得当便是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士。
而他底子好,又注重调养,再加上外挂加持,自然更显年轻。
表面上只是得了麒麟肾这样的好处,实则五脏六腑皆受影响。
中医讲究肾为先天之本,肾气充盈,自然精力旺盛,容光焕发。
因此,如今的胡大老爷,无论是体魄还是样貌,都比老朱年轻二十岁不止。
“嗯,爹确实有些心得。”
“等你生完孩子,跟着爹学一阵子,保准容光焕发!”
“练得好、养得对,哪怕到了你母后的年纪,容貌也未必逊色如今!”
胡大老爷向来慷慨。
安庆公主都改口喊“爹”了,他哪还会藏私?
安庆公主眼睛一亮。
“永葆青春?”
“爹,真有这么神奇?”
“我要学!我一定要学!”
听罢这般奇效,她连腹中孩儿都顾不上了,笑嘻嘻地凑到胡大老爷身旁,挽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起来。
胡大老爷望着眼前场景,真是啼笑皆非。
\"你啊!\"
\"当年就是用这招糊弄圣上的吧!\"
安庆公主闻言身形一滞,显出几分错愕。
转眼却又浑不在意。
在自家公公面前撒娇又如何?
脸面?
脸面能换来青春永驻吗?
既然不能,要那劳什子作甚。
\"爹爹......\"
\"我就要嘛!\"
胡大老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娇嗔弄得手足无措,连连应道:
\"好好好!\"
\"应了你便是!\"
\"哎!\"
\"自月儿出嫁后,再没人使过这招。\"
\"谁承想走了个月儿,又来了你这么个鬼灵精!\"
\"你这手比月儿还纯熟,定是常跟圣上演练吧!\"
这番宠溺让安庆公主心花怒放,她像个未出阁的少女般咯咯笑着,粉拳轻捶胡大老爷肩头:
\"爹爹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说破!\"
\"都要当娘的人了,叫人笑话!\"
胡大老爷今日不知第几次哑然失笑。
他无奈摊手:
\"随你高兴罢!\"
\"既然你有兴致,倒可添置个营生给你!\"
\"营生?\"
安庆公主茫然抬眼。
自然明白营生何意。
却不解其中缘由。
转头望向看热闹的夫君,只见胡仁彬也是含笑摇头。
在这驸马爷看来,老爷子既然要赠产业,收着便是。
虽说二人贵为皇亲,从未为银钱发愁。
但多份产业终归是好事。
胡大老爷温言道:
\"安庆啊,纵是金枝玉叶,衣食无忧。\"
\"可不觉日子寡淡么?\"
\"终日不过赏花看书,打理府中琐事。\"
\"长此以往,只怕要闷出病来。\"
\"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寻个营生。\"
\"盈亏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让你有些趣处。\"
胡大老爷侧目瞥了眼那不争气的儿子,瞪了他一下,随即语气温和地说道:
“到时候,那小子想当差就当差,想加班就随他去。”
“你呢,也有自己的买卖要照看、要打理。”
“既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又能打发日子,岂不美哉!”
安庆公主越听眼神越亮,到最后,一双眸子简直闪闪发光。
她呆呆地望着胡大老爷,忽然小嘴一扁,呜咽一声抱住他的胳膊哭了起来。
好家伙,那哭声简直凄惨极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祸事呢。
这下可把胡大老爷给难住了。
他的胳膊被安庆公主牢牢箍住,想动又顾忌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当真是一动不敢动。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胡仁彬见状,赶忙凑上前来。
“娘子,娘子,公主,这是怎么了?”
“什么事这么难过?”
“爹方才的话都是为你好,要是不乐意,回绝了便是,不打紧的!”
“我才不回绝呢,哼!”
正哭得伤心的安庆公主一听这话,立刻抬头冲自家夫君吼了一嗓子,接着又埋头继续抽泣。
呜呜呜……
看着这丫头抱着自己胳膊演个没完,胡大老爷真是哭笑不得。
没法子,如今她身子最金贵,怕吓着她,只得由着她先发泄完情绪再说。
过了好一阵,安庆公主总算平静下来,胡大老爷这才轻声细语地问道:
“安庆,方才你这是……”
安庆公主一听这话,眼泪差点又涌出来。
不过方才哭过一场,这会儿倒是能忍住了。
她抽搭了两下,望着胡大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都怪爹爹替我打算得太周全了!”
“我就想起小时候,那时父皇还没那么忙,母后也没那么多事,他们都可疼我了。”
“后来弟弟妹妹多了,父皇母后的事也多了,就没那么顾得上我了。”
“这还是我长大后头一回发觉有人这么为心,待我这般好!”
“所以……所以一时没忍住,就……”
胡大老爷听到这儿,终于明白过来。
哦,原来如此。
这也难怪。
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
不过想来也是,安庆幼时,大明初立,那时老朱的子嗣还少。
或者说,那时的老朱精力尚足。
初为人父的他,即便处理完繁重的朝政,仍能抽出些许工夫陪陪孩子。
安庆公主作为马皇后所出,自小备受宠爱。
然而后来情形渐渐变了。
皇子皇女渐多,能辅佐处理朝政的却越来越少——自然是被朱元璋清理了。
况且安庆毕竟是女儿身,身为皇帝的父亲也要避嫌。
种种原因叠加,安庆公主便觉得父皇对自己的关怀日渐稀少。
如今她身怀有孕,情绪敏感,被这番言语触动,一时情难自抑也是人之常情。
胡大老爷不以为意,爽快道:\"安庆啊,你既嫁入胡家,俗话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这媳妇自然也是我半个女儿!\"
\"你父皇子女众多,难免顾此失彼。无妨,往后为父疼你!\"
\"正好我家这不成器的儿子看着就烦,往后我就专宠我家月儿!\"
\"月儿去了你娘家,你就当是老朱家补偿给我的闺女!\"
\"日后不必理会这逆子,为父给你撑腰!\"
这番蛮不讲理的承诺,顿时又惹得安庆公主泪眼婆娑。
不过这回她不再嚎啕,反而挽着胡大老爷的手臂,得意地睨着自家夫君。见对方满脸愁苦,心中更是畅快。
她暗喜:往后又有人宠着了!
更妙的是,这份宠爱再不用与旁人分享。
这位公公不爱政务,专好嬉戏享乐,岂不比严肃的父皇有趣得多?
安庆公主顿觉无比幸福。
她深知胡大老爷所言非虚——当年大嫂在娘家时,可比自家驸马受宠得多。胡大老爷整日\"逆子\"不离口,对儿子确是满心嫌弃;反倒对大嫂有求必应,百般疼爱。
想到此处,她忽然起了顽皮心思:不如多与大嫂亲近,也好去炫耀一番?
正自窃喜,忽觉腹中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