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市局指挥中心的灯还亮着。丁义珍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节奏不快,但一下没落空。他刚看完李响发来的数据包,徐江最近三天往沙场调度中心跑了五趟,每次都在深夜,账本进出频繁,连司机都换了两个。
“就是今晚。”他说。
安欣站在桌边,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出来的行程表,“税务稽查组六点半到岗,特勤队分两批进,一批走东门,一批从后墙翻。通讯用短频电台,不联网,不录音。”
“人呢?”丁义珍问。
“都挑的熟手,嘴严,背景干净。”安欣顿了顿,“李响说,他在白金汉会所布的监听设备最后传回一条语音——徐江要亲自核对一笔三百万的现金转移,时间定在两点整。”
丁义珍点点头,“那就别让他睡踏实了。”
他站起身,走到电子地图前,指着沙场办公室的位置,“这个地方,离主干道远,周边没住户,最适合动手。但也是个口袋,进去容易,出来难。你们得掐准时间,抓了人就走,不恋战。”
“明白。”安欣咧了下嘴,“我还让食堂准备了早餐,说是给夜班同事加餐。等他们押着人回来,正好热腾腾地吃上一口。”
丁义珍看了他一眼,“你还挺讲究。”
“这不是配合演出嘛。”安欣笑,“领导都说了,咱们现在主打一个‘正常’。谁想到正常人半夜还能顺手抓个黑老大?”
丁义珍没笑,但眼角松了一下。
他转身打开内线系统,拨通李响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声音压得很低。
“东西都装好了?”
“微型摄像头三个,死角全覆盖;音频采集器两个,藏在空调出风口和饮水机底下。只要他进屋,说一句话,我们都能听见。”
“他带枪吗?”
“不清楚。但他贴身那个叫刀哥的,裤腿里常年别着一把折叠刀,上次扫黄的时候被拍到过。”
丁义珍沉默两秒,“通知特勤,防刺背心必须穿,近身控制优先,能不动枪就不动。”
“行。”李响顿了顿,“我这边还有个事——徐江最近雇了个新会计,四十来岁,戴眼镜,看着斯文,其实是道上混过的,外号‘账房九爷’。这人这两天一直在烧纸质账本,地点就在调度中心后面的杂物间。”
“留着。”丁义珍说,“等他烧完最后一张再动手。我们要的不只是人,是证据链。”
电话挂了。
安欣看着他,“你真打算让他把账都烧了?”
“烧的是假账。”丁义珍坐回椅子,“真东西早转成电子档了。他越觉得安全,越敢露底牌。”
安欣恍然,“所以他觉得自己聪明,其实咱们在看他表演。”
“对。”丁义珍点了根烟,“有些人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临了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安排好的角色。”
两人没再说话,盯着监控画面等。
两点零七分,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沙场大门,车牌被泥巴糊了半边。车停稳后,徐江下车,穿着花衬衫,手里拎着个黑色皮包。他左右看了看,才往调度中心走。
屋内灯光亮起。
不到十分钟,李响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目标已进入办公室,随行四人,其中两人在门口守着。账本开始交接,听不清内容,但提到了‘赵公子’和‘码头三号仓’。”
丁义珍眼神一紧,“记下来。”
安欣冲门外招了下手,两名特勤队员立刻靠近。
“行动。”丁义珍说。
二十分钟后,市局特勤伪装成税务稽查人员进入沙场,出示证件后直奔调度中心。门口守卫刚要拦,就被两人制伏按在地上。屋内徐江反应极快,抄起桌上的台灯砸向摄像头,转身就想从后窗跳。
可窗框早就被人动过手脚,螺丝全松了,他一脚踹开,整个人差点栽出去。
安欣带着人冲进去时,正看见徐江被两名警员反扣在地,嘴里还在骂:“你们知道我是谁的人吗?!我跟你们局长都吃过饭!”
“现在你跟我们铐子吃顿饭。”安欣蹲下,把他的脸按回地面,“老实点,别给自己添伤。”
现场搜出三本未销毁的账本,全是资金流向记录,涉及多个洗钱账户;另有一把管制匕首、两部加密手机,以及一张写着“瑞龙集团-京海项目分红清单”的A4纸。
五名骨干全部落网,无一逃脱。
天刚蒙蒙亮,市局公众号推送了一条新闻:《京海警方破获重大涉黑案,抓获犯罪嫌疑人六名》。配图是安欣押着徐江上警车的画面,标题底下一行小字:“依法办案,程序合规”。
评论区瞬间炸了。
有人认出徐江是白金汉会所的实际控制人,立马联想到之前几起失踪案;也有网友扒出他名下十几家公司,怀疑背后有保护伞。
但新闻通稿只字未提赵立冬、赵瑞龙,也没提何黎明和黄旭。
丁义珍坐在办公室,看着手机后台的数据飙升,一声没吭。
安欣推门进来,脸上带汗,“审讯室那边已经开始录口供了。徐江嘴硬,说我们构陷他,但他手下有个叫阿彪的,扛不住吓,刚交代了一笔去年的暴力拆迁案,牵出了两个街道办的人。”
“先记着。”丁义珍说,“不急着往外放。”
“李响那边也忙完了。”安欣接着说,“所有音频视频资料加密打包,存进了独立服务器。他还顺手查了徐江那两部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过去一个月,他和省委传真机所在楼层的值班员通过三次电话。”
丁义珍抬眼,“几点打的?”
“都是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他轻轻点头,“看来有人还没睡着。”
安欣搓了把脸,“这一抓,算是把水搅浑了。你说赵立冬现在在干嘛?”
“估计正看手机。”丁义珍站起身,走到窗边,“要么在打电话压事,要么在想办法甩锅。”
“我们就这么等着?”
“不。”丁义珍回头,“我们已经出手了,只是没砍到根上。现在要做的,是让这棵树自己晃起来。”
安欣笑了下,“那你可得盯紧点,别让它倒错了方向。”
丁义珍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案卷,翻开第一页。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组织卖淫罪、非法拘禁罪、暴力垄断沙场经营权罪。**
他用红笔圈住“暴力垄断”四个字,划了一条横线。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
是前台打来的。
“丁市长,外面来了几个记者,说要采访昨晚的抓捕行动。还有一个说是省报的,非要见您本人。”
丁义珍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十八分。
他把笔放下,“让他们等十分钟。告诉安欣,待会儿出去露个脸,说两句官方口径的话就行。”
“您不出去?”
“我不出去。”他说,“主角上台了,导演就得躲在幕后。”
安欣接过电话,整理了下警服领子,朝门口走。
丁义珍重新坐下,调出监控回放,盯着徐江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幕。
画面里,徐江突然扭头,对着镜头吼了一句什么。
他暂停,放大唇形。
翻译结果跳出来:
“你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