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岩和他身后的战士们，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们见惯了鲜血淋漓的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死亡。
一个强大的王，在讲述完一段恐怖的往事后，就这么在他们面前熄灭了。
银虎的脸色也无比凝重。他上前一步，探了探狮王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最终对着乐清摇了摇头。
乐清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向上蔓延。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
儿子已经不闹了，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女儿则把小脸埋在乐清的怀里，似乎睡着了。
他们就像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二的光源。
“它不是在渴望吞噬他们的生命力。”
乐清在心里默默修正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它是想熄灭他们。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死寂’的否定。”
“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虎岩的声音有些干涩。
狮王死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他们来到这里，仿佛只是为了听一个恐怖故事，然后见证一个王的落幕。
前路，似乎比来时更加迷茫。
“怎么办？”
乐清抬起头，目光扫过死去的狮王，扫过空旷的大殿，最后落在了大殿之外那片灰色的、死气沉沉的城市。
她的眼神，没有迷茫，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当然是找到它，然后，解决它。”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这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王殿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有力。
既然敌人已经找上门来，目标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乐清上辈子在急诊科，从死神手里抢回过那么多人，这辈子换了个地图，难道还怕一个只会装神弄鬼、连实体都没有的叹息？
银虎看着她，眼中的凝重慢慢散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熟悉的、锐利的战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到了乐清的身侧，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虎岩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身形并不高大的雌性，又看了看她身边那个如山般可靠的银虎。
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和迷茫竟悄然退去了大半。
他猛地一挺胸膛，对着身后的战士们低吼道：“都听到了吗？整理装备，保持警戒！我们要去会会那个什么叹息了！”
“是！”
二十名虎族精锐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充满了肃杀之气，瞬间将大殿中那股阴冷的死寂冲散了不少。
虎族战士们的吼声在空旷的王殿中回荡，将那股阴冷死寂的能量冲淡了许多，但并未驱散。
乐清的目光与身侧的银虎对上，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骇然。
狮王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恐惧的门。
源头不在狮族王城，不在这个已经衰败的北境。
而在万兽城，在虎族禁地，在那扇诡异的石门之后。
狮王不是灾难的始作俑者，他只是一个被污染后，又将污染带回族群的可悲“放大器”。他带着那股力量跨越了千里，将自己的王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培养皿，而真正的根源，却深植于他们自己的家园之下。
这个认知，比面对一座死城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并非来自大殿的任何一个方向，而是从脚下，从大地深处传来。
整个狮族王城，不，是整片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不是寻常的地动，而是一种苏醒。
仿佛有一头蛰伏于地心深处的远古巨兽，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恶意与绝望，如火山喷发般从地底狂涌而出。
它没有形态，没有实体，却带着明确无疑的目标，瞬间锁定了大殿中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乐清和她怀里的两个孩子。
下一刻，一个宏大、古老，不辨男女的声音，直接在乐清和银虎的脑海中响起。它不通过耳朵，而是直接用精神力烙印进来。
“新鲜的生命。”
那声音带着一种腐朽的质感，仿佛是墓穴中最深处的尘埃在振动。
每一个音节都拖得很长，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与诱惑。
“过来成为我永恒死寂的一部分。”
这声音像是一剂效力最强的毒药，直接攻击灵魂。
它不制造幻象，也不进行威吓，只是轻柔地勾起智慧生命心底最深处的疲惫、倦怠与无力感。
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要挣扎？一切终将归于虚无，不如现在就放下所有，拥抱这片安宁的死寂。
虎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怒吼一声，想用声音驱散脑中的低语，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正在飞速流失。
“噗通！”
他身后，一名意志稍弱的虎族战士双眼失去焦距，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为迷茫，最后化为一种解脱般的诡异微笑，直挺挺地瘫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两三声闷响，又有几名战士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精神仿佛被抽离了躯壳。
“都醒醒！”
虎岩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咆哮，但他的声音在这股庞大的精神冲击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的嘶鸣。
“吼！”
一声震彻神魂的虎啸炸响！
银虎全身迸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一头巨大威严的猛虎虚影在他身后凝聚成形，仰天咆哮。那是虎族的先祖之魂，是血脉中最本源的守护力量。
金色的咆哮声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浪，与那无形的精神低语悍然对撞。
然而，这一次，无往不利的先祖之魂却落入了下风。
那股名为“终焉的叹息”的力量，层级太高了。
它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而银虎的先祖之魂，就像是海面上的一叶金舟。
尽管金舟爆发出全部的光芒，奋力抵抗，却依旧被灰色的巨浪不断拍打、侵蚀，那凝实的猛虎虚影，甚至开始出现明暗不定的闪烁，显得异常吃力。
银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疯狂吞噬，那是一种纯粹的、更高维度的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