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峰族长坐在主位上,虽然记忆依旧混乱,但属于族长的智慧和敏锐却在慢慢回归。
他看着自己这个有些沉不住气的儿子,缓缓开口:“这不是结束,啸儿,这只是一个开始。”
虎啸一愣,停下脚步:“父亲,您是说……”
“银虎展露的力量,震慑了所有宵小,也为我虎族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
虎峰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但同时,也把我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从明天起,万兽城的秩序需要重建,各部族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梳理。乐清被封为王后与守护神,这件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用最正式的仪式,昭告所有部族,将其定为铁律。”
虎啸重重点头:“我明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还有,”虎峰看向禁地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那个被称为‘织梦者’的东西,究竟从何而来?禁地之下,到底还隐藏着什么?这些,都必须查清楚。”
“是!”
父子二人商议着万兽城的未来,规划着虎族全新的蓝图。
他们都相信,在银虎和乐清的带领下,虎族将迎来一个无比辉煌的时代。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他们讨论的那个地方,虎族禁地,那个被骸骨巨蛛破开的、深不见底的巨坑最深处,一切都静悄悄的。
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确实已经被银虎的审判之矛净化得一干二净。
空气中,只剩下泥土和岩石的味道。
深坑底部,那扇被无数骸骨掩埋的、早已被遗忘的古老石门,静静地矗立在黑暗里。
门上,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一道道金色的封印符文遍布其上,虽然暗淡,却依然散发着微弱的力量。
这,就是狐族少年口中,关押着织梦者的门。
织梦者被银虎彻底抹除,但它在最后关头,为了逃生,曾不顾一切地疯狂撞击过这扇门。
“咔嚓……”
一声微不可察的、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碎裂声响起。
在那扇布满金色符文的古老石门正中央,一道由织梦者最后疯狂冲击造成的裂痕之上,又延伸出了一道更加细微、却更加致命的缝隙。
那缝隙是如此之小,仿佛只是一根头发丝的宽度。
但对于被囚禁在门后无尽岁月的存在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一缕比黑暗更加纯粹、比深渊更加古老的黑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缝隙中,缓缓溢出。
紧接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在绝对的死寂中回荡。
那叹息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毒,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神明俯瞰蝼蚁般的疲惫与饥饿。
黑暗中,就在那道裂缝之后,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那不是生物的眼睛,那更像是一种概念的具现化,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极致的邪恶。
新的、比织梦者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危机,已在无人知晓的深渊之下,悄然酝酿。
万兽城,迎来了新生。
深渊,也迎来了它的钥匙。
第二天的太阳,是从万兽城无数兽人敬畏的目光中升起的。
一夜未眠的狂欢与议论,并未让这座城市显得疲惫,反而像一场大雨洗刷过的森林,焕发出勃勃生机。
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压在每个人心头多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虎岩起了个大早,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他没去议事大厅凑热闹,而是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看护小主子的重任。
“小溪主子,您醒啦!饿不饿?想不想吃烤肉?还是甜果子?”
虎岩蹲在石屋门口,一张粗犷的脸笑成了一朵烂菊花,声音却压得极低,生怕吵到屋里还在休息的老大和王后。
小溪揉着眼睛,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她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害怕了,反而对这个块头巨大、嗓门洪亮、却总是小心翼翼的大个子很有好感。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虎岩扛在肩上的那柄巨大石斧。
“大家伙。”
“哎!对!大家伙!”
虎岩乐得一拍大腿,差点把自己拍个趔趄,“这是俺的宝贝!以后小溪主子要是看谁不顺眼,跟俺说,俺就用这个大家伙,给他讲道理!”
他想了半天,觉得“砸扁”这个词不太适合跟小姑娘说,硬生生憋出了个讲道理。
小溪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
不远处,几个负责洒扫的雌性兽人路过,看到这一幕,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目光落在小溪身上时,更是带着一种看待神只后裔般的虔诚。
她们不敢靠近,行完礼便低着头,脚步放得极轻地离开了。
虎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胸膛挺得更高了。
他知道,从昨天银虎老大那一声宣告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乐清,不再是那个来历不明、需要虎族庇护的雌性;她和她的孩子们,如今是整个万兽城仰望的存在。
石屋的门开了。
乐清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兽皮裙,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虽然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但眼神却清亮而沉静。
“王后!”虎岩噌地一下站直了,声音洪亮如钟。
“小点声。”
乐清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他还在睡。”
“是!是!”虎岩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眼睛拼命点头。
乐清走到小溪身边,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问:“饿了吗?”
小溪点了点头,抱着乐清的腿,小声说:“想吃娘亲做的肉粥。”
“好,娘亲去给你做。”
她带着孩子走向厨房,虎岩像个尽忠职守的门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所有遇到的虎族族人,无论男女老少,战士还是平民,无一不躬身行礼,口称王后。
那份尊敬,再无半分虚假。
乐清从一开始的些许不适,到后来也渐渐坦然。
她明白,这是银虎为她铺就的路,她要做的,就是站稳了,走下去。
虎族议事大厅内,气氛庄重而肃穆。
虎峰族长坐在主位上,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智慧的火焰。
记忆的碎片还在脑海中冲撞,可身为族长的本能与责任感,已经完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