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顾十七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港口的灯火。林小蔓已经睡下，套房内只余他一人清醒。桌上的《黄帝内经》依然摊开,但顾十七的心思已不在中医理论上。
他想起了下午与陈砚的谈话。陈砚提到厂里最近招了一批1964年至1983年出生的中年工人，这些人干活卖力，却格外顺从管理层，甚至有人主动加班不要加班费。
“十七啊，我担心这批人会成为工贼。”陈砚当时忧心忡忡地说,“他们好像特别认同弱肉强食那套,总觉得吃苦是福,吃亏是福。”
顾十七的指尖轻轻敲击窗框。
他回想起周老先生生前的一段话:“十七，你记住，这世上有的人是从畜生道转世而来的，带着弱肉强食的习气。他们不讲阴阳平衡，只知强者为尊。特别是1964年到1983年出生这一批，正值社会变革，人心浮动，这类人尤其多。”
当时顾十七还年轻,以为这只是老先生的一种比喻。如今结合现实，却不禁脊背发凉。
这批“半兽人”——顾十七不得不使用老先生这个尖锐的比喻一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各行各业。
他们带着畜生道的竞争习气，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带入人类社会把阿谀奉承美化为“人情世故”，把压榨剥削包装成“福报文化”。
“如果不加以制止，他们就会成为工贼，破坏整个罢公运动。”顾十七喃喃自语。
他走回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真一商贸的工会账目。
账上储备的资金足够支持全市工人罢公三个月的生活开支。
这是他们多年来暗中筹备的结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吸血鬼资本家一决高下。
但现在，有了这批“半兽人”，计划可能会出现变数。
顾十七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想起了自己父亲，一个1965年出生的典型“半兽人”。
父亲一辈子唯唯诺诺，对领导卑躬屈膝，对家人却横行霸道。
他常说:“人家给碗饭吃，就要感恩戴德。”
“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
这种思维模式，正是周老先生所说的“畜生道习气”一一永远认同强者， 欺负弱者,缺乏平等的灵魂。
顾十七深吸一口气，开始起草《应对工贼行为预案》。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沉重的决心。
“如有工贼破坏罢公，恢复生产,制造‘你工干有的是人抢着干’的局面，工会将采取零容忍态....”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决地打下:
“...将此类工贼视为工人阶级的叛徒，处以极刑，吊在路灯上，以儆效尤。”
写完这句话，顾十七向后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虚脱。
他不是嗜血之人,学医出身的他本该珍视每一条生命。但想到那些可能破坏整个工人运动的工贼，想到他们会让多少家庭陷入更深的贫困，他的眼神又坚定起来。
“阴阳平衡..’他轻声自语。”
“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平衡，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
第二天清晨,顾十七将预案发给陈砚和其他工会核心成员。不出所料，引起了激烈讨论。
“十七，这是不是太极端了?”视频会议中，老李担忧地问，“吊路灯?这像是旧社会私刑啊！”
顾十七冷静地回答：“对于半兽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们只认强权，只服从暴力。我们必须展示出比资本家更强大的决心和力量,才能震慑住潜在的工贼。”
陈砚沉吟片刻:“十七说得对。我厂里那帮半兽人就是一个例子，已经有人在私下说‘罢公没用，最后吃亏的还是工人’、‘老板也不容易'之类的话了。”
“这种思想一旦传播开来，我们的罢公就会不攻自破。”
“但我们这样做，和资本家使用暴力有什么区别?”年轻的女工代表小张问道。
顾十七向前倾身，目光如炬:“区别在于目的。资本家使用暴力是为了维护剥削，我们使用暴力是为了终结剥削。阴阳平衡不是一味温和，有时候需要雷霆手段。”
会议结束后，林小蔓端来早餐,担忧地看着顾十七:“你昨晚没睡好?我看到你起草的文件了...真的要那么做吗?”
顾十七接过咖啡，苦笑一下:“你觉得我太残忍了?”
“不，”林小蔓坐下，“我只是担心你会背负太多。你不是常说治病要治本吗?吊路灯只是治标不治本啊。”
顾十七凝视着杯中晃动的咖啡:“有时候,治标是为了争取治本的时间。”
“如果罢公被破坏，工人们将失去最后与资本家谈判的筹码。届时，更多的家庭会陷入贫困，更多的工人会被压榨。为了阻止这种局面,我必须采取极端措施。”
他放下咖啡,握住林小蔓的手:“记得周老先生怎么治疗那个浑身发冷的村民吗?他用了温补的猛药，因为病人已经阴盛阳衰到了极点，普通药方根本不起作用。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普通的抗易已经无法撼动资本家的利益集团,必须用猛药。”
林小蔓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顾十七的眼神复杂:“有时候，为了打败怪兽，不得不暂时使用怪兽的手段。但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等工人权益得到保障,我们会建立更公平的机制，让每个人都能有尊严地工作生活。”
罢公日终于到来。
全市十万工人集体走出工厂,聚集在市中心.的自由广场上。顾十七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望着下面涌动的人海，心中既激动又忐忑。
头几天，罢公进行得出奇顺利。资本家们显然没有料到工人组织得如此严密,还有充足的资金支持生活。
各大工厂完全停产，港口货物堆积如山。
然而就在第七天，消息传来:建华纺织厂夜班工人偷偷复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