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沐熠璇一大早就来看她的情况。
凌晨她醒过一次，要是以往，她会跟一同醒来的人说说话，然后在他的安抚中再睡去，可这一次，她没有叫醒身边的人，只是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回忆了自己这短短的一生。
所以沐熠璇来的时候她还在睡，按照之前的作息，这会应该醒来用早饭吃药了。
“昨晚又疼了？”
自从情况逐渐恶化，她头疼的频率越来愈高，有时候半夜还会疼醒，他便以为又是这样。
宋默摇了摇头，说昨晚很正常，早上护士来查了血压，也没问题，大概是贪睡。
听他这么说，沐熠璇才稍微放心，说起另外的事。
“徐婉凝那边出了点状况。”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就算不同意，他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家长。
宋默示意他说清楚。
“她后悔了。”沐熠璇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徐婉凝突然联系他，说交换的事要再考虑。
“她签过合同了。”而且钱也给她了，比其他捐赠者多出一倍。
沐熠璇说，“如果她真反悔跑掉的话，再找回来会浪费很多时间。”
宋默蹙起眉头。
“她还想要什么？”
沐熠璇说，“她想亲自跟您谈。”
凭心而论，他不想去见她，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离开过沐瑶，时时刻刻都陪在身边，一下子走开这么久，他不放心，但把人叫到家里来更不可能。而且沐瑶不喜欢那个小姑娘，就算这事她永远不会知道，他也不想私下去见她。
可现在这情况，不去似乎不行了。
很快他就有了决断。
“看好你妈妈，有情况立马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回来。”
沐熠璇点头应下。
……
沐瑶睡到快十一点才醒。
沐熠璇就守在床边，低头摆弄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床上的情况，所以她眼皮一动，他就立马放下手机屏气凝神等着。
沐瑶睁眼瞧见是他，有些诧异，但她昨晚没睡好，早上药也没吃，精神不太好，只用眼神询问。
沐熠璇动作轻柔把她扶起来靠在软枕上，主动解释说，“我爸有事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您有没有哪里难受？”
沐瑶摇了摇头。
沐熠璇拿过备好的温水喂给她喝，这是宋默走前嘱咐好的，醒来先喝温水，歇十分钟再用饭和补品，隔半小时再吃药。
如果她精神好的话，再哄她下床走走，不用出去，就在屋子里转几圈，她有兴致也可以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总归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可今天她不愿意下床，沐熠璇也不太会哄人，尤其是哄自己母亲，除了劝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能随她的意，吃完药后让人靠躺着，自己陪在旁边跟她聊天。
沐瑶问了他一些寻常事情，他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全无隐瞒。
沐瑶看他这么听话乖巧，心情好了不少，又问起他的个人问题，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沐熠璇说，“我等您给我挑呢。”
沐瑶说，“又不是我娶媳妇，自己挑。”
“那我就不结婚了。”沐熠璇笑嘻嘻的，“我一辈子陪着您。”
沐瑶叹了口气，宋阑音有许岸，已经用不着她操心，现在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儿子。
从小吃尽苦头，也没在她身边享受过几年母爱，现在又承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相比小女儿，她总觉得亏欠他。
“不管你想不想结婚，只要你自己过得开心，自己满足就行。”沐瑶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知道。”沐熠璇把她的手放到柔软的被子上，趴上去轻轻蹭了蹭。
沐瑶感受着手心的温度，眼底有些泛酸。
“等我不在了，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记得带来给我看看。”
“您瞎说什么呢！”沐熠璇立即不赞同的反驳，“您会好好的，如果我真娶了媳妇儿，还等着您给我带孩子呢！”
沐瑶苦笑，“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会的！”沐熠璇突然抬头看她，眼里有执着，“我爸不会让您有事的。”
“璇璇。”沐瑶抚上他的脑袋，眼神认真，“看好你爸，别让他做傻事。”
几乎是立刻，沐熠璇就确认，她知道了。
“妈妈……”
沐瑶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发，缓缓说，“你爸在我的事上从来都没个分寸，在你出生之前，他为了我伤害过许多人，所以我才带着你走掉，后来他答应我不会再乱来，我又跟他回了家。”
“他很固执，容不得我受一点委屈，以他的脾气，一定会想尽办法不顾一切留住我，就算有很多人为此失去生命，他也会在所不惜，可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们有自己的人生，我的结局，是我咎由自取，不该有任何无辜的人为我牺牲任何东西，更不该为我付出生命。”
“璇璇。”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累了，声音也低下去，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你是好孩子，虽然继承了宋家，但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知道你不会乱来的，你帮我看好你爸爸，也别让他胡来，可以吗？”
“妈妈……”沐熠璇重新趴到被子上，掩去泪水和挣扎，哑着声音说，“我舍不得您。”
她也舍不得他们啊，可这是她的命，不该用别人来买单。
“答应我。”
“妈妈……”
“答应我璇璇。”沐瑶态度强硬，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逼迫他的话，“别让我难过。”
“……好。”
……
宋默回来的很快。
上楼就看到沐熠璇坐在起居室里看书。
“你怎么不在房里？”
“音音在里面陪着。”沐熠璇已经收拾好情绪，并且回房洗漱了一番，看不出哭过。
“解决了吗？”
“嗯。”
徐婉凝的要求很简单，想和他现在从开始培养感情，宋默觉得这要求无比的可笑，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现在的她没有资格跟他提感情，更遑论其他，便让人看着她，要是闹事就打晕了关着，她还不值得他为她付出任何东西。
但面对沐熠璇，他没想说太多，转而问起他不在这段时间沐瑶的情况。
沐熠璇一一回答了，都是按照他的嘱咐做的，没有任何差错漏洞。
唯一隐瞒了他跟沐瑶的谈话，他答应了母亲，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宋默很满意，心情也舒畅不少，随后推开了房门。
房里，宋阑音正坐在床边，轻声读着一本悬疑小说，是沐瑶很喜欢的日本作家的新作，她现在没有精神自己看，便由宋阑音读给她听。
床上的人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宋默走近查看一番，见她呼吸绵长，胸膛微微起伏，示意小女儿噤声。
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