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有三,形单影只,无葬之人,无葬己之人,一抔黄土,人生落幕。
大雨纷至,冲刷西十三城。
城外,新垒坟包,矮了许多。
城内,街上血渍,淡了许多。
城中,压平的房屋,在雨水冲刷下,露出淡红色的线,将房屋原来的范围,整齐勾画出来。
女孩们呆呆看着曾经的家,夷为平地,泪水呜咽,隐没雨中。
三妹呆呆看向淡红色的线,轻声询问:“哥哥,那是血吗?”
余笙见妹妹问话,欣喜回答:“是宅界,城中购屋时,定下宅界,若想扩地修房,便与城主购买,重新划地,仙城也有,宅界与城界相连,有微弱灵力,可防火隔水,这也是城中火势,不能蔓延的原因。”
什么界、灵、精、怪?三妹哪里知道这些,只知道了这是划定房屋的线,其余皆是似懂非懂,满脸疑惑,还要询问。
二妹赶紧拉了拉三妹的手,示意妹妹不要多问。
雨如黄豆,空中洒落,打在脸上,微微发疼,瞬间湿透了女孩们的衣衫,也凉透了女孩们的心。
余笙张开灵力,只能护住二妹三妹,护不了那么多人,担心女孩们身体,劝慰说道:“回吧!身凉易病,心凉易惊。”
回路无话,只有鞋子趟在水里哗啦哗啦的声音。
城上,吴为与染天娇并肩而立,徐徐东望,看那云头,这场雨估摸没个七天、八天停不下,快哉说来:“这雨来得及时,多下几天最好。”
染天娇也觉暑气淡了许多,心下畅快。
同是这场雨。
戴小呆看着漫天落雨,抱起灵渊,准备回屋。
“我想待会。”
“好!我陪你。”
戴小呆看着怀中灵渊,雨水打湿发髻,带着几分哀愁的娇柔,霎时心动,脸色微红。
少年微红的脸,胜过一切告白。
东灵渊紧紧靠着弟弟胸膛,沉香宁宁,霎时心安,一种独属的慰藉,油然而生,心里那些糟事淡了许多。
狗子卧在石桌下,也不开灵力,黑色硬毛上,溅上水滴,如雨落松针,滴答滴答。
夜,雨未停,街上早早没了动静,偌大的城,只有零星灯火。
吴为府内,备好酒席,染天娇、余笙早已落座。
吴为去请东灵渊:“小仙听闻上仙醒了,过来看望一二。”
东灵渊脸色微红,扶着戴小呆胸膛微微起身:“劳烦吴主事上心。”
“染副殿主,送来灵石,小仙设宴,还望上仙赏脸。”
“我不适应酬,弟弟代我去吧!”
戴小呆缓缓放下东灵渊:“你不去,我不去。”
东灵渊展开灵力,扫去俩人周身水汽:“去吧,余笙小着辈分呢。”
戴小呆握住灵渊的手,认真说道:“该报的仇,一个不留,先把心捋顺了。”
“嗯!”东灵渊使劲点了点头。
吴为引路,想为戴小呆开雨。
戴小呆受不了男人殷勤,把狗子扛在肩上,养狗千日,用狗一时。
穹灵小小一只,趴在主人肩上,张开灵力护住主人。
“来来!高人上座。”
戴小呆也不客气,居中坐下。
束带青丝,果然还是那位佳人。染天娇坐在旁边,心跳加速,脸色微红,欲言又止,想问东灵渊如何,又觉不妥;想问戴小呆如何,又觉轻浮,患得患失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吴为,从旁招呼,也不尴尬。
酒过三巡,染天娇鼓起勇气,举杯敬酒:“敬妹妹一杯,代我向灵渊上仙问好。”
戴小呆不语,提酒回敬。
小呆哥这个性子啊,不知的人以为他狂傲的很。余笙赶紧圆场:“定然把话带到。”
染天娇对余笙非常客气,她曾与父亲去东灵渊处讨教修炼心法,这小子,三年明仙境界,还有那丫头,三年真仙,若不是听闻出了事故,他日必成大器。
“此间事事,吴主事已说了大概,还请节哀。”染天娇顺着话头,继续说道。
戴小呆打心里烦这种假客套,也不应答,转头询问余笙:“余笙,女孩们如何?”
“安顿好了,小呆哥。”余笙回道。
染天听闻这声小呆哥,心中不禁愕然,哦?是男子吗!心下转而又是阵阵窃喜。
“染副殿主,既然来了,便多留几日。”
“也好。”染天娇正好如了心意,赶紧应了下来。
“小城时逢劫难,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吴主事,客气。”
“染殿主可是金仙境界了?”
“始终差了些火候!”
“哦!怕多半是事务牵连。”
吴为话没停过,染天娇也顺着说来。
只是烦了戴小呆,座位居中,心事重重,自顾喝酒,他想让灵渊、余笙先回仙城,可又不知怎么开口了。
宴席罢,各自回屋。
戴小呆随余笙看望女孩们,他救的麻烦,也不能不管。
女孩们围在灵炉前烘烤湿透的衣物,见恩人来,想跪又不敢跪,低头踌躇。
这年头,人贱了,膝盖也不值钱了。戴小呆正言说来:“余笙,明日起,教她们学剑,不愿学的也不强迫,自行离去。”
翌日清晨,后堂响起操练声。
惹得吴府家奴,怨声载道。
染天娇以为是吴府在操练家兵,寻声过去,见是余笙,领着一群女孩学剑,问明原由,主动代劳。
余笙转念一想,染天娇掌管仙城卫队,比他这半吊子强了甚多,当即放手。
女孩们看着染天娇银甲金枪,英姿飒爽,与恩人惊艳相比,豪杰气派,纷纷神往,愿意学枪。
余笙按照人数,吴府院子中砍来灵竹,与女孩们作枪。
灵竹坚韧,堪比寻常兵器,重量适中,正合适女孩训练,只是心疼坏了吴为,灵竹都是他精心打理,耗费不少灵石。
训练声起,没有训话,没有督促,女孩们练习格外认真。
从早到晚,没有一人喊累,汗水淌了一地,手臂发抖,依然不停。
染天娇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这些丫头比想象中的坚韧。
入夜,戴小呆前来查看,见是染天娇在教,心里暗骂余笙偷懒,硬着头头皮,问了一声:“怎是染副殿主这里费心?”
“我揽下的活,训练兵卫,于我来说,得心应手,这些女孩,都是不错苗子,修行于韧,一天下来,无人喊哭,比许多男子都强。”
“别人可以喊给家人听,哭给亲人看,她们喊给谁听,哭给谁看?”
染天娇略微尴尬,唯与戴小呆并肩,又心如小鹿,四下乱撞。
戴小呆看着女孩们刻苦训练,颇感欣慰,只是前路漫漫,世事无常,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如这雨,也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