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川也看到了,阴冷的脸,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
和他的小初一样,恐惧。
沈砚安抬脚,踢掉袭击者手中牙刷,秦鹤川闪躲,牙刷捅入秦鹤川肩头。
秦鹤川惨叫起来。
而这时,狱警赶到制服了袭击者。
秦鹤川被搀起。
沈砚安朝秦鹤川靠近了一步,修长的大手搭在牙刷上,轻轻一拔,“你该庆幸,我守规矩。”
“再敢碰她……”
余下的话,湮灭在秦鹤川捂着伤口的惨叫中。
袭击者和秦鹤川被带走,沈砚安步履轻松,神色淡然,走到了对面一直注视着他的冯横面前。
牙刷丢到了冯横的脚边。
“你知道,我还可以怎么整治你吗?”
冯横目光深寒,却难隐畏惧。
“你的案子还没判,继续搜刮,得死。”
沈砚安神色很淡,抬脚朝外走。
冯横的声音追过来,“我会‘关照’他。”
沈砚安走到典狱长身边,典狱长万分内疚。
“沈局,我一定严加管制,绝不会再出差错。”
沈砚安握住典狱长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淡淡,“辛苦你了。”
齐治看了那一地的血,跟上了沈砚安的步伐。
齐治明显感觉沈砚安不一样了。
往常,他内敛从容,而今天他的威压无处不在。
他跟了他九年,看他,总感觉雾里看花,永远猜不透。
可今天,似乎,窥见了一丝真实的他。
让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
…
医院,唐小柔走后,宋白初的情绪明显稳定下来。
她坐在窗边看书,而俞明微站在门口看她。
傍晚斜阳,映得她泛着暖意,平静的黑眸涟漪轻泛。
俞明微的心,微微颤动,和她的淑兰太像了。
宋白初意识到注视的目光,抬眸,朝门口看过去,看到俞明微带着助手走进来。
助手捧着一个巨大的果篮,唯独没有苹果。
宋白初松开拿书的手,按住扶手起来,因为教养刻在骨子里,话语却是不客气,“过来做什么?”
俞明微朝宋白初走去,直接落座她对面,“抓了我孙女,又抓我孙子,你丈夫好大的官威。”
“说吧,怎么样才能把人放了。”
她苍老的目光藏在了老花镜后,视线落在她雪白脖子的牙印上,落在座椅扶手的枯槁双手微颤。
“秦知月拿枪指着我的头,她想杀了我。”
“而秦鹤川更是案犯累累,银行账户盗窃案,冯横贿赂案,还有……”宋白初声音微哽,“他想强暴我,而今又绑架我。”
“违法乱纪,监狱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个刹那,俞明微的心不可抑制地发疼。
她想到了自己的淑兰,最出色的孩子,有着最悲惨的命运,就因为生在秦家。
“胡扯。”俞明微冷声,“说吧。”
“想要多少钱,还是想要我的东西。”
俞明微示意助手,助手将两样东西放在了茶几。
一样是文件,另一样是一个硬盘。
“这是秦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还有我AI‘复活人’项目的代码。”
宋白初想到母亲的遭遇,怒火难抑,掀翻了东西,“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价值来衡量。我母亲的婚姻不是,我的伤痛也不是。”
“请你走。”
俞明微看着助手弯腰捡起文件和硬盘,她何时被这么无礼对待过,扬起手朝宋白初打过去,“目无尊长!你母亲不在了,我做外婆得教教你。”
林晚秋和沈如宜,这时,走入。
林晚秋惊慌道,“俞阿姨,您这是做什么?”
宋白初扣住俞明微的手腕,“你枉为人母,根本不是我外婆!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宋白初对峙上俞明微气恼的双眸,眼底翻滚着厌恶,松开她的手。
俞明微退后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俞奶奶……秦鹤川怎么敢绑架我嫂子,还拿蛇吓我嫂子,我嫂子有心脏病,他难道想我嫂子心脏病发吗?他怎么那么坏啊。”沈如宜拔高了音量。
俞明微眼底落下一片暗影,阴郁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宋白初,嘴内呢喃,“你也有心脏病……”
“是啊!”沈如宜愠怒道,“算秦鹤川走运,我嫂子没什么事。”
“如果真有事,我哥决计会把秦家掀翻。”
林晚秋犹豫了一下,“俞阿姨,小初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照礼,我们两家是亲家,不该闹到这种地步。可是,知月和小川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她看俞明微的助手弯腰捡文件,看到股份转让协议,明白俞明微来此的目的,“律法无私,您不必再来了。”
“我们沈家也不缺这些。”
俞明微被助手搀起,朝外走去。
林晚秋看着俞明微佝偻的背脊,俞明微人前总是精神爽利,从不这样,不忍心地追出去,“俞阿姨,淑兰……可是您最疼爱的孩子。”
“您对小初不能好点吗?”
“就算您和他们舐犊情深,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初身上流的也有您的血啊。”
“我真的好后悔,当年没有帮淑兰……”
“她那时,向我和国良求救过,说你们要将她嫁人,嫁给一个老男人……!”
“我那时以为在开玩笑,那时淑兰才18岁,而且秦家富贵。”
“后来,她失踪了,我和国良才听说,你们是真的要把她嫁人。”
后来,他们还听说更离谱的事。
秦家代代只出一个儿子和一群女儿。
富贵皇权,联姻常见,但也要登对,甘愿。
可秦家嫁女,只为了有利可图。
“如果那时候,我和国良把她带走……”
“18岁的孤女,在外面这些年,该有多么不容易。”
“后来嫁的人,居然不止出轨背叛,而是从一开始就是蓄谋不轨。她那么小,如何识人以明。”
林晚秋声音哽咽,“她40岁就没了。”
“而小初不容易的。”
“她少年就失去了父爱与母亲,她的前夫出轨背叛,在外面养了情人,还有私生女……”
“小初几乎步了淑兰的后尘。”林晚秋声音哽咽,“小初身体也不好。”
“俞阿姨,不盼您什么,别再来打扰了。”林晚秋轻叹,“盼也是盼不到。”
俞明微的身子摇摇晃晃,声音却是冰冷,“什么老男人?不过比她大了10岁而已。35年前,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老头子可是给她挑了绝顶的人家。”
俞明微逼退眼中伤感,“而她却违抗父命逃婚了……不孝女的女儿,我不稀罕。”
林晚秋长叹,转身回了病房。
而俞明微玻璃镜后的目光落下一片暗影。
淑兰没了,她忍了几十年,忍够了。
以为是时候……
淑兰的女儿,居然也遗传了心脏病。
秦鹤川抓了她,拿菜蛇吓她,原来寄希望她心脏病发,好……拉沈砚安下水。
俞明微目光渐渐染上怒火与冷意,与助手开口,“和大少爷说,我尽力了。”
“他出不来,秦氏的天不会塌。”
“让他把所有权限交给我,包括那间山中的科研实验室。”
“我会询问大少爷。”
助手颔首,搀扶俞明微离开。
…
而这时,周莉带着顾云慧从角落走出来。
“妈,林阿姨在,我们还进去看小初姐吗?”顾云慧见周莉愣着,喊。
周莉按住顾云慧的手,“不,我们先回去。”
“我想到了一件事。”
顾云慧错愕,人已经被周莉拉出医院。
“我要马上回一趟A城。”
“回A城做什么?”
“日记本!你淑兰阿姨曾经交给我一本日记本,让我烧掉。她说,她下不了手,她说她不甘心。可是,她不能不为小初着想。我没烧掉!当时,她就没了。”
“噩耗传来,我把日记本忘了。”
“而且,你淑兰阿姨怎么可能18岁逃婚离开的秦家。她投奔我时明明23岁。”
“后来,她又从A城辗转去了b城。”
“她说怕连累我。”
“她说,有危险的人在找她!”
“这里面肯定有事,小初最在乎你淑兰阿姨。只要我把日记本交给小初,小初说不定看在我当年收留她母亲的份上,回心转意……”周莉这么期盼着。
她儿子为了小初又受了枪伤,真的已经知错,改过。
是惩罚,到这里,也该足够了。
顾云慧听着,却越发不安。
“淑兰阿姨说烧掉,是为了小初姐着想,您应该烧掉,而不是擅自做主交给小初姐。如果是不好的东西呢?”顾云慧阻止道,“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莉拉了顾云慧的手,“妈妈知道,我先拿到看了再交给小初。不合适,妈妈就烧了。”
“嗯。”顾云慧脸色,阴转晴。
…
病房。
自昨晚一别,林晚秋面对宋白初时,稍显内疚。
当时心急,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后来,回去后悔。
“嫂子别担心,今晚我和妈妈会去香公馆照顾孩子。”沈如宜说。
宋白初淡淡道,“不用了,有刘妈和郑嫂在。”
“他们不会有事。”
“嫂子尝尝,这是妈妈亲自吩咐厨房顿的鹿茸汤。”沈如宜见宋白初对自家母亲不像从前亲热,拉拢起来。
“医生说我饮食得清淡。”宋白初怎么会不介意林晚秋的话,可仔细想了想,以林晚秋的立场,没有怨恨她,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她按住了保温壶,“留着给局座。”
局座?
怎么还喊局座?
儿子……到底在搞什么?
没有进展?
林晚秋压下疑惑,脸色温和,坐在宋白初对面,拉住她的手,“外婆那边的意思,还是想给你们举行一个婚礼,堵一堵外界的嘴。”
见宋白初神色淡淡,她又说,“就是宴请家里的近亲,留下一些素材,给齐治那边宣传所需。”
“婚纱照,房子都有了,也不麻烦。”
“你说是不是?”
宋白初垂眸,看着林晚秋紧紧握住她的手,“我问问局座的意思,他没问题的话,我也没问题。”
“他比我忙。”
林晚秋笑了,“好,你们聊好给我回音。”
她安抚地拍了拍宋白初的手。
入夜。
沈如宜去了香公馆,还带了顾云深。
刚进门,脸盆就扣在了顾云深的脑袋上,还伴随着铁勺敲打的一声震响。
…
沈砚安忙了一天回到医院,盯着病床。
这家是公立医院,病房紧缺,挪出一间单人间不容易。
可,床太小。
宋白初盘腿坐在病床,前面是病床附带的小桌,专注于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页面。
她下巴落下来一抹冰凉,脸被抬起,入目一张越来越近的英俊脸庞才回过神来,小嘴就被沈砚安吻住了。
沈砚安端着宋白初的脸,仔细地亲吻她。
可宋白初忙,非常忙。
她吻了吻他,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一点距离,“纵欲,伤身。”
是他昨晚的原话。
沈砚安无奈一笑,手从她脸上离开,便见她毫不留恋地沉迷电脑。
他走到窗边坐下,看到茶几上面的保温壶,就听她开口。
“伯母送来的补品,我喝不了,你喝?”
“好。”
“伯母说,外婆希望我们举行一个婚礼仪式,就请近亲。我觉得可以。”
“你觉得呢?”
沈砚安摆弄保温壶,听宋白初声音平缓,“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我明天给伯母回复。”宋白初抬眸,就见沈砚安还在那儿摆弄保温壶。
他朝外开口,“齐……”
他声音缓而慢,目光看向宋白初。
便见他的老婆,下了病床,走过来,给他打开保温壶,又给他倒了出来。
“还热着呢。”
宋白初从没见沈砚安摆弄过生活琐碎,他想要什么齐治就能给他什么,随时随地。
齐治24小时跟着他?
倒汤,也要齐治?
齐治可太辛苦了。
宋白初回到病床。
而沈砚安坐在窗边,端起杯子,闻了闻,目光暗下来。
声音很轻,“傻乎乎的老婆。”
被他母亲坑了。
他想干点什么,还不需要这些。
他随手将汤倒进了垃圾桶,见她不理他,冷落他,大手搭在肚子上,神色自然不太好,“给我喝了什么?”
宋白初见沈砚安脸色不好,匆忙地下床走过去,手落在沈砚安肚子上。
沈砚安大手搂着宋白初的细腰,将人抱在腿上,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完蛋了,沈太太。”
“我被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