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城,下城区,“铁锈街”。
这里是城市光芒照耀不到的阴影之地。空气永远弥漫着劣质合成燃料的刺鼻气味和垃圾堆发酵的酸腐。低矮、歪斜的棚屋如同生长在金属废墟上的苔藓,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街道狭窄而泥泞,浑浊的污水在坑洼中肆意横流。巨大的工业管道如同锈蚀的血管,在低矮的棚户区上空纵横交错,发出沉闷的轰鸣,不时有滚烫的蒸汽或带着腐蚀性的冷凝液泄漏滴落,在地面灼烧出嗤嗤的白烟。
十七岁的叶尘,像一头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幼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冰冷的泥水里。他身上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工装沾染着机油和汗渍,单薄的肩膀因为刚刚结束连续十二个小时的“矿坑晶甲虫清理”工作而微微颤抖。
晶甲虫是灰岩城地下矿脉的特产,甲壳是低级能量护盾的材料,但其分泌的酸性粘液和锋利的节肢对清理工是致命的威胁。叶尘裸露的手臂上,几道新鲜的、还在渗着血丝的伤口就是明证。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身形显得过分瘦削,但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却如同淬了火的星辰,燃烧着不屈的倔强和对改变命运的极度渴望。
“喂!叶尘!今天的工钱!”一个粗鲁的声音在巷口响起。一个满脸横肉、手臂上纹着狰狞狼头刺青的壮汉,带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堵住了叶尘的去路。他是这条街的地头蛇,绰号“疤脸狼”,控制着下城区大部分的零散工作,以克扣工钱和放高利贷为生。
疤脸狼嘴里叼着劣质雪茄,烟雾熏得他眯起眼,朝叶尘摊开油腻腻的手掌。
叶尘沉默地从破旧工装裤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沾着污渍的信用点纸币,这是他冒着被晶甲虫撕碎的风险换来的血汗钱。他数出几张,递过去。
疤脸狼一把抓过,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然后贪婪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叶尘的手:“小子,还差三成‘管理费’!老规矩!”
叶尘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开,血珠渗出。他抬起头,眼中是压抑的怒火:“疤脸狼!今天的活有多危险你清楚!我差点把命搭进去!工钱就这么多!管理费昨天已经交足了!”
“嘿!小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子顶嘴?”疤脸狼狞笑着,一口浓痰啐在叶尘脚边的泥水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狞笑着围了上来,摩拳擦掌。“规矩就是规矩!在这铁锈街,老子就是规矩!没钱?也行!”他淫邪的目光扫过旁边棚户区低矮的门帘,“听说你妹妹叶小雨,长得挺水灵?让她来‘红磨坊’帮几天忙,这钱就给你免了,怎么样?”
“你找死!”叶尘的理智瞬间被点燃!妹妹叶小雨是他在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温暖和逆鳞!他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扑了上去,一拳狠狠砸向疤脸狼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疤脸狼显然没料到这个一向沉默忍耐的少年会突然爆发,猝不及防下,被叶尘饱含愤怒的一拳结结实实砸在鼻梁上!
“嗷——!”杀猪般的惨叫响起,疤脸狼捂着瞬间塌陷、鲜血狂喷的鼻子踉跄后退。
“小杂种!给我废了他!”疤脸狼痛得眼泪鼻涕横流,含糊不清地怒吼。
两个跟班立刻凶神恶煞地扑向叶尘。他们虽然也只是街头混混,但身强力壮,打架经验丰富。叶尘凭借一股狠劲和灵活勉强躲开几次重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一拳重重砸在腹部,痛得他弯下腰,紧接着又被一脚踹在背上,整个人扑倒在冰冷的泥泞中!
腥臭的泥水呛入口鼻,背部和腹部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只沾满污泥的靴子狠狠踩在他的头上,将他的脸碾进泥里。
“妈的!给脸不要脸!把他拖去矿坑喂虫子!”疤脸狼捂着鼻子,声音怨毒。
“住手!”一个清脆却带着颤抖的女声响起。棚户区一个破旧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旧裙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清秀女孩冲了出来,正是叶尘的妹妹叶小雨。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却勇敢地张开双臂挡在哥哥身前:“你们…你们别打我哥!钱…钱我们想办法还!”
“小雨!回去!”叶尘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泥浆和血水,焦急地嘶吼。
疤脸狼看着叶小雨清秀的小脸,眼中淫光更盛:“嘿嘿,小美人儿心疼哥哥了?行啊,你跟我们走,你哥欠的钱一笔勾销!”说着,一只肮脏的大手就朝叶小雨抓去!
“滚开!”叶尘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掀开踩着他的脚,像疯了一样扑向疤脸狼,死死抱住他的腿,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啊——!松口!你这疯狗!”疤脸狼发出凄厉的惨嚎,拼命踢打叶尘。混乱中,叶尘被狠狠甩开,身体撞在巷子角落一堆废弃的金属垃圾山上。
哗啦啦!
锈蚀的金属零件和废弃的电子元件被他撞得散落一地。一块尖锐的金属片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一个被掩埋在垃圾深处、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物件上。
那物件沾满油污和锈迹,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似乎是一块残缺的玉佩。就在叶尘温热的鲜血浸染上去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叶尘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骤然爆发!
那块灰黑色的“玉佩”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单纯的能量光晕,而是由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交织而成,瞬间驱散了小巷的阴冷和污秽!一股浩瀚、古老、带着轮回寂灭与创生交织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骤然睁眼,轰然降临!
扑向叶小雨的疤脸狼和他的两个跟班,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巷子两边的墙壁上,口喷鲜血,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光芒下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被碾碎!
光芒的核心,正是倒在垃圾堆里的叶尘!他手臂上流出的鲜血,仿佛成了激活那神秘玉佩的钥匙,此刻正被玉佩贪婪地吸收着。玉佩表面的油污和锈迹在光芒中飞速剥落,露出了它的真容——那并非完整玉佩,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骷髅头骨浮雕!骨质的纹理细腻而深邃,空洞的眼眶中,两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湛蓝色魂火,正在缓缓点燃!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能量洪流,顺着叶尘手臂的伤口,蛮横地冲入他干涸的经脉!剧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被拆碎重组!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力量感!他破碎的工装下,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如同骨骼纹理般的奇异光纹,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阴寒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哥…哥哥!”叶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异景象惊呆了,吓得小脸惨白,但看到哥哥痛苦的样子,还是鼓起勇气想冲过来。
“别过来!”叶尘猛地抬头嘶吼,他的眼睛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幽蓝色。他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无数破碎的画面:白骨嶙峋的战场、吞噬一切的黑暗巨蛇、漫天倾泻的湛蓝星光……还有一个温柔却带着无尽悲伤的女声在灵魂深处低语:“守护…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