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的靴底碾过钟山脚下最后一片焦土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晨雾里带着地脉复苏的湿润气息,烛火草重新亮起的微光在路边摇曳,像无数盏小小的灯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郁。他怀里揣着父亲最后留下的青铜匕首——那是唐玄当年教他握刀时用的,刀柄上还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此刻却凉得刺骨。
“小越哥,前面有村落,咱们去补给点干粮再走?”唐浩走过来,声音放得很轻。他能看出唐越的不对劲,自从唐玄牺牲后,唐越就很少说话,只是握着裂魂斧的手,比之前更紧了。
唐越点点头,没有说话。队伍沿着山路往下走,越靠近东方,空气中的湿气越重,原本清新的晨雾里,渐渐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不是异兽的血味,更像是腐烂的草木混着某种黏腻的液体,闻着让人反胃。
“不对劲。”唐林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忘忧草,“这味道像是‘疫气’,之前在归墟遇到过类似的,是邪煞污染水源后才会有的。”
白泽幼兽从唐林怀里探出头,对着东方叫了两声,小鼻子皱得紧紧的,爪子在唐越的裤腿上轻轻扒拉——它感应到了熟悉的邪煞波动,而且比归墟的疫气更浓。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村落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村口的歪脖子桃树下,躺着几具村民的尸体,身上没有外伤,脸色却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嘴角还挂着黑色的黏液。村落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炊烟,只有几只乌鸦在屋顶上聒噪地叫着,啄食着散落的杂物。
“有人!”一个弟子突然指向村东头的破屋。众人赶紧跑过去,只见破屋里,一个老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蜷缩在角落,孩子已经没了呼吸,脸上同样是青黑色,老妇人则不停地咳嗽,每咳一声,嘴角就会溢出一点黑色黏液。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唐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是……是桃都山的‘鬼鸟’回来了……三天前,山上突然冒黑烟,然后村里的水就变臭了,喝了水的人都变成这样……”
桃都山的鬼鸟——是鬼车的残魂!唐越心里一沉,之前在桃都山镇压鬼车时,虽然毁掉了它的肉身,却没彻底清除残魂,现在看来,残魂被邪煞重新滋养,还污染了山下的水源,形成了疫气。
“唐林,让药童赶紧熬制‘清疫汤’,用忘忧草和冰魄石粉末做引。”唐越站起身,对着唐林吩咐,“唐浩,你带几个弟子去检查村里的水源,看看疫气的源头在哪里;我带剩下的人去桃都山,看看鬼车残魂的情况。”
“小越哥,我跟你一起去!”唐浩立刻说道,他不放心让唐越单独面对危险。
唐越没有拒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队伍很快分成两组,唐林带着药童留在村里救治村民,唐越则带着唐浩和十个弟子,朝着桃都山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桃都山,空气中的疫气越浓,路边的草木都呈现出病态的青黑色,叶子上挂着黏腻的黑色露珠。腓腓蹲在唐越的肩膀上,小爪子时不时会蹭他的脸颊,像是在提醒他保持警惕。白泽幼兽则被唐浩抱在怀里,时不时对着前方叫一声,指引着方向。
走到桃都山脚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桃林深处,一只巨大的黑影正在盘旋——那是一只长着十颗头颅的鸟,正是鬼车的残魂!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的翅膀上缠绕着黑色的邪煞,每扇动一下,就有黑色的粉末飘落,落在地上,草木瞬间枯萎。
“它的残魂被强化了!”唐浩握紧裂魂斧,“而且还多了两颗头颅,看来是吸收了其他异兽的魂气!”
唐越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定魂石。玉石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将饕餮血脉之力注入其中,金光变得更加耀眼:“等会儿我用定魂石吸引它的注意力,你趁机用裂魂斧攻击它的魂核——就在中间那颗头颅的眉心!”
“好!”唐浩应下,悄悄绕到桃林的另一侧。
唐越举起定魂石,对着鬼车大喊:“鬼车!你的残魂本就该消散,何必被邪煞控制,伤害无辜!”
鬼车听到声音,十颗头颅同时转向唐越,发出刺耳的嘶吼。它扇动翅膀,朝着唐越扑过来,黑色的粉末像雨点一样落下。唐越赶紧举起定魂石,金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粉末的攻击。
就在鬼车靠近的瞬间,唐浩突然从桃林里冲出来,裂魂斧对着中间那颗头颅的眉心劈过去。“咔嚓”一声,斧刃砍中魂核,鬼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十颗头颅同时抽搐起来。
“就是现在!”唐越趁机冲过去,将定魂石按在鬼车的魂核上。金光顺着魂核蔓延,鬼车身上的邪煞开始慢慢消散,翅膀上的黑色粉末也停止了飘落。
可就在这时,桃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唐越,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它吗?太天真了!”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桃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用鬼车羽毛做的权杖,杖顶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碎片——正是之前被毁掉的九煞珠碎片!“这颗碎片里,可是注入了‘混沌’的残魂之力,足够让鬼车成为新的灭世阵引子!”
斗篷人举起权杖,对着鬼车挥下。黑色的碎片发出红光,一道邪煞从碎片里射出来,钻进鬼车的魂核。鬼车的身体突然膨胀,十颗头颅再次变得狰狞,眼睛里满是嗜血的光芒,对着唐越扑过来。
“小心!”唐浩赶紧挡在唐越面前,用裂魂斧挡住鬼车的攻击。斧刃与鬼车的爪子碰撞,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唐浩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裂开。
白泽幼兽突然从唐浩怀里跳下来,对着鬼车叫了一声,淡白色的光芒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暂时压制住了邪煞的蔓延。腓腓也跟着叫起来,白色的雾气从它嘴里吐出,笼罩住斗篷人的身体,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唐越,用饕餮血脉引动定魂石,我来帮你!”唐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唐林带着几个药童和幸存的村民赶了过来,药童手里还拿着几瓶“清疫汤”。
唐越点点头,将体内的饕餮血脉之力全部注入定魂石。玉石的金光变得异常耀眼,他举起定魂石,对着鬼车的魂核再次按下去。“鬼车,我知道你还有神智,不要被混沌残魂控制!想想那些被你伤害的村民,想想这片桃林!”
鬼车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中间那颗头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它对着斗篷人发出一声嘶吼,似乎在反抗邪煞的控制。斗篷人见状,怒吼着冲过来,权杖对着唐越的后背砸过去:“该死的瑞兽!该死的唐门弟子!我要让你们一起陪葬!”
唐林赶紧冲过来,用身体挡住权杖。权杖砸在唐林的背上,他吐出一口鲜血,却死死地抓住权杖,不让斗篷人靠近唐越。“小越哥,快!我撑不了多久!”
唐越咬紧牙关,加大血脉之力的输出。定魂石的金光彻底笼罩住鬼车的魂核,黑色的邪煞被金光一点点驱散,九煞珠碎片也从魂核里被逼了出来,掉在地上,瞬间化为黑烟。
鬼车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身体慢慢缩小,十颗头颅渐渐融合成一颗,最终化为一道白光,消散在桃林里。桃林里的疫气也跟着消散,青黑色的草木重新恢复了绿色,空气里的腥气也消失了。
斗篷人见鬼车被彻底镇压,知道大势已去,想要逃跑,却被唐浩拦住。两人打在一起,斗篷人显然不是唐浩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唐越走过去,扯下他的斗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脸上满是邪煞留下的黑色纹路。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九黎人?”唐越问道。
那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毒药,塞进嘴里。他的身体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东海……东海深处……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们……”
唐越皱紧眉头,东海深处?难道九黎的残余势力躲在东海?而且还在策划新的阴谋?
唐林被药童扶着,走到唐越身边:“小越哥,村民们的疫气已经控制住了,清疫汤很有效。只是……桃都山的地脉还是有些紊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唐越点点头,看着恢复生机的桃林,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摸出怀里的定魂石,玉石的金光已经变得暗淡,显然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力量。他知道,这场战斗虽然解决了鬼车的残魂,却只是新危机的开始——东海深处的威胁,还在等着他们。
队伍在村里休整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就朝着唐家堡的方向出发。村民们站在村口送行,手里拿着自家种的瓜果,不停地感谢他们。唐越接过一个老婆婆递来的桃子,桃子很甜,却让他想起了父亲——小时候父亲也经常给他摘桃子吃,说等他长大了,要带他去看遍天下的山海异兽。
“小越哥,别太难过了。”唐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唐叔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的牺牲,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守护地脉,守护百姓。”
唐越点点头,将桃子递给腓腓。小家伙咬了一口,开心地叫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腕。白泽幼兽也凑过来,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慰他。
队伍继续前进,东方的太阳渐渐升高,阳光洒在桃林里,泛着金色的光芒。唐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握着裂魂斧,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知道,未来的路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危险,东海深处的威胁还在等着他们,但他绝不会退缩——因为他是唐门弟子,是唐玄的儿子,更是地脉的守护者。
可就在他们走出桃林范围时,远处的东海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唐越怀里的定魂石轻轻颤动起来,发出淡淡的金光。白泽幼兽突然对着东海的方向叫起来,眼神里满是警惕,小爪子紧紧抓着唐浩的衣襟。
唐越心里一沉,他知道,东海深处的危机,已经开始爆发。一场新的、更加残酷的战斗,正在等着他们。
唐越的靴底刚踏上东海沿岸的沙砾,就被一股咸腥的风裹住。风里掺着熟悉的邪煞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不是草木的腐味,是鱼虾死后泡胀的腥腐,黏在鼻腔里,让人忍不住皱眉。远处的海平面泛着诡异的墨黑色,原本该是蔚蓝的海水像被泼了浓墨,浪头卷着破碎的船板和渔网,在沙滩上撞出浑浊的泡沫。
“小越哥,你看那边!”唐浩突然指向左侧的海湾。唐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十几艘残破的渔船歪歪扭扭地搁浅在滩涂上,船身布满了巨大的爪痕,有的船板被硬生生撕开,露出里面发黑的渔网。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渔民正跪在沙滩上,对着大海哭喊,他们的脸上满是泪痕,手里还攥着染血的衣角。
唐越快步走过去,蹲在一个老渔民身边。老渔民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看到唐越身上的唐门服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仙师!快救救我们!海里……海里有怪物!会飞的鱼怪!吃了我们好多人!”
“鱼怪?”唐越扶着老渔民坐下,“您慢慢说,鱼怪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是三天前,海水突然变黑,然后就有鱼怪从海里飞出来!”老渔民抹着眼泪,“那鱼怪有鱼的身子,鸟的翅膀,叫声像鸳鸯,一飞起来就有大水柱喷出来,好多渔船都被冲翻了……我儿子,我儿子就是被鱼怪抓走的,至今没回来……”
会飞的鱼怪,叫声像鸳鸯——是赢鱼!唐越心里一沉。《山海经·西山经》里记载:“赢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原本是预示大水的异兽,此刻却被邪煞污染,成了伤人的怪物。
“仙师,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其他渔民也围过来,纷纷跪下磕头。唐越赶紧扶起他们:“大家放心,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你们知道鱼怪的巢穴在哪里吗?”
一个年轻的渔民站出来,指着远处的一座孤岛:“我昨天偷偷跟着鱼怪去过,它们的巢穴在那座‘黑礁岛’上,岛上全是黑色的礁石,还有好多鱼怪在那里盘旋。”
唐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黑礁岛在海平面上只露出一个模糊的黑影,周围的海水颜色更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涌动。“唐浩,你带几个弟子留在这里,保护好渔民,顺便检查一下海水的污染情况。”唐越转过身,对着唐浩吩咐,“唐林,你跟我一起去黑礁岛,带上白泽和腓腓,还有药童,以防万一。”
“小越哥,我跟你一起去!”唐浩立刻说道,“黑礁岛太危险,多个人多份保障。”
唐越想了想,点头同意:“好,那你跟我一起去,留两个弟子在这里保护渔民。”
众人很快做好准备,乘坐一艘渔民提供的小船,朝着黑礁岛的方向驶去。小船在墨黑色的海面上颠簸,海水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跟着他们。腓腓蹲在唐越的肩膀上,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时不时对着水下叫两声,眼神里满是警惕。白泽幼兽被唐林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似乎在感应水下的动静。
驶近黑礁岛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岛上的黑色礁石光秃秃的,没有一丝草木,礁石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滴进海水里,让周围的海水更加浑浊。天空中,十几只赢鱼在盘旋,它们的鱼身泛着青黑色,翅膀上缠绕着黑色的邪煞,每扇动一下,就有黑色的粉末飘落,落在海面上,激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
“小心,它们发现我们了!”唐越大喊着,从怀里摸出定魂石。玉石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将饕餮血脉之力注入其中,金光变得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