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鸣笛声在晨雾中撕开一道口子,李维辰站在火车站的钟楼阴影里,看着日军的运兵车正从站台缓缓驶出。车厢里挤满了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刺刀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冷光,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北——那里有三一门最后的分支,也是守心石最初的诞生地。
“李先生,都查清楚了。”一个穿伪军制服的年轻人猫着腰跑过来,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是张砚秋联络本上的人,代号“麻雀”,潜伏在火车站做检票员,“这列火车载着日军的‘甲种师团’,还有阴阳宗的残余势力,为首的是个叫‘清水’的少佐,据说手里有本《阴阳秘录》,能召唤战死的士兵亡魂作战。”
李维辰的指尖在断尘剑的剑柄上摩挲,剑身上还残留着聚魂晶的气息,与日军的亡魂术有着同源的阴邪。他想起灰袍人临终前的话,三一门的分支在江北藏着“镇邪印”,那是能克制亡魂术的法器,与守心石、地脉珠并称“三门重宝”。如今日军往江北去,显然是冲着镇邪印来的。
“火车几点发车?”他问,目光扫过站台尽头的信号灯,红灯还亮着,意味着发车时间推迟了。
“原本卯时三刻,现在说要等个‘重要人物’。”麻雀的声音压得更低,“刚才看到几个穿黑袍的人上了最后一节车厢,他们袖口绣着阴阳鱼,和李先生描述的阴阳宗标记一样。”
李维辰的红丝絮突然从袖管里窜出,缠上站台上方的钢梁,丝絮传来的震动告诉他,最后一节车厢里藏着活物,而且不止一个,气息微弱却很熟悉——是那些被救回的百姓,其中还有梅记布庄的掌柜,他们胸口的朱砂印记还在,显然是被阴阳宗的人再次抓走,当成了召唤亡魂的祭品。
“不能让火车开出去。”他握紧断尘剑,守心石在怀里发烫,“你去通知地下党,让他们在铁轨上做手脚,尽量拖延时间。我去救人,然后引爆火车上的军火。”
麻雀愣了一下:“李先生,那太危险了!火车上有一个中队的卫兵,还有清水少佐的亡魂术……”
“没别的办法。”李维辰打断他,红丝絮已经顺着钢梁爬到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顶,“镇邪印不能落入日军手里,那些百姓也不能再受伤害。你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在江北的‘望龙坡’汇合,那里是三一门分支的旧址。”
他没给麻雀再劝阻的机会,借着钟楼阴影的掩护,像只灵猫般窜上站台的货箱,几个起落就到了火车旁。日军卫兵的注意力都在推迟发车的命令上,没人注意到车顶的动静。红丝絮缠住车厢的通风口铁栏,轻轻一拉就拽了下来,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
钻进车厢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十几个百姓被绑在座椅上,嘴里塞着布条,眼睛里满是恐惧。三个穿黑袍的阴阳宗弟子正在画阵,地上用鲜血绘制的符咒与南京城养煞点的纹路相似,只是规模更小,阵眼处摆着个铜盆,盆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是用活人心脏熬制的“唤魂汤”。
“动作快点,清水少佐催了。”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尖利,手里的匕首正划破一个孩童的手腕,鲜血滴进铜盆,“这孩子的纯阳血最适合做引子,能召来最凶的亡魂。”
李维辰的红丝絮突然勒住他的脖子,黑袍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断了气。另外两个黑袍人刚要转身,断尘剑已经刺穿了他们的心脏,剑身上的朱砂让尸体瞬间化为黑灰,避免了尸变。
“别怕,我来救你们了。”李维辰扯掉百姓嘴里的布条,红丝絮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从通风口出去,顺着车顶往车头跑,那里有节空车厢,藏进去等火车停了再跳车。”
百姓们惊魂未定,却很听话,互相搀扶着钻进通风口。那个被割破手腕的孩童拉着李维辰的衣角:“先生,我爹还在前面车厢,他们说要……要挖他的心做汤……”
李维辰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不止这一节车厢有祭品。他摸出怀表,时针指向卯时二刻,离预计发车时间只剩一刻钟,地下党的手脚恐怕还没做好。“你们先走,我去救你爹。”他将守心石塞给孩童,“拿着这个,能保护你们。”
孩童握紧石头,重重地点点头,跟着其他人爬向通风口。李维辰转身冲向车厢连接处,红丝絮探向前面的车厢,果然感觉到更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日军士兵的气息,至少有一个小队的兵力。
他刚拉开连接门,迎面就撞见个端着步枪的日军士兵。士兵看到他,刚要喊叫,红丝絮已经缠上他的喉咙,将他拖进车厢,断尘剑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车厢里的日军听到动静,纷纷举枪瞄准,子弹像雨点般射过来。
守心石的光芒在身前形成屏障,子弹被弹开,却也震得他手臂发麻。李维辰趁机冲到车厢中部,这里的布置与最后一节相似,只是规模更大,十几个百姓被绑在中央的柱子上,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开,露出心脏的位置,清水少佐正举着把军刀,准备下手。
清水少佐穿着笔挺的军装,脸上带着病态的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显然是修炼亡魂术走火入魔的征兆。看到李维辰,他非但不惊讶,反而露出诡异的笑:“三一门的传人,终于来了。”他的军刀没有落下,反而指向柱子上的百姓,“这些人里有你的旧识,猜猜是谁?”
柱子上的一个老者抬起头,脸上布满血污,却是卖烟卷的老王头!他看到李维辰,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嘴里呜呜地叫着,像是在警告他离开。
“老王头的儿子死在三一门大火里,他的怨气最纯,最适合做‘镇邪印’的祭品。”清水少佐的军刀划向老王头的胸口,“只要杀了他,我就能感应到镇邪印的位置,到时候江北的三一门分支,不过是砧板上的肉。”
李维辰的红丝絮缠住军刀,断尘剑直刺清水少佐的心脏。清水少佐不闪不避,胸口突然裂开个黑洞,里面钻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抓住了断尘剑的剑身,剑身上的朱砂竟被这些手一点点抹去。
“这是我召唤的‘千人冢’亡魂。”清水少佐的声音里带着得意,“都是战死的日军士兵,他们的怨念能克制一切纯阳法器。你的剑,在我这里没用。”
红丝絮突然转向柱子上的百姓,丝絮的金光扫过他们身上的绳索,绳索瞬间断裂。“快跑!”李维辰大喊,守心石的光芒暴涨,逼退了那些苍白的手,“往后面车厢跑,那里有出口!”
百姓们四散奔逃,老王头却没动,他猛地撞向清水少佐,用身体缠住他的手臂。“李先生,杀了他!”老王头的声音嘶哑,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儿子……没白死……”
清水少佐的军刀刺穿了老王头的后背,老王头却死死咬着他的耳朵,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李维辰抓住机会,断尘剑再次刺出,这次没有被阻拦,剑刃从清水少佐的黑洞胸口穿入,带出一团黑色的雾气,雾气里传来无数亡魂的惨叫。
清水少佐的身体开始消融,像南京城的那个少将一样化为黑泥,临死前他指着江北的方向,嘴里吐出几个模糊的字:“镇邪印……在……龙山……”
火车突然剧烈震动,显然是地下党动手了,铁轨被炸毁,车厢脱轨的刺耳声响从车头传来。李维辰冲到车窗边,外面的站台已经一片混乱,日军卫兵在尖叫着疏散,远处传来爆炸声,是军火车厢被引爆了。
他跳下车,落在铁轨旁的碎石堆上,断尘剑拄在地上,支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守心石在怀里发烫,烫得胸口发疼,他知道那是老王头和无数百姓的怨念在提醒他,江北的龙山,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着他。
远处的江面上,一艘汽艇正往江北驶去,艇上插着日军的膏药旗,速度极快,显然是在逃离南京城的混乱。李维辰的红丝絮探向汽艇,丝絮传来熟悉的阴邪气息,是阴阳宗的残余势力,他们手里捧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的形状与三一门存放镇邪印的容器一模一样。
“想跑?”他握紧断尘剑,转身向江边跑去。红丝絮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不屈的线,一头连着南京城的血色黎明,一头系着江北龙山的未知迷雾。守心石的光芒在晨雾中闪烁,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也照亮了那些还未被揭开的秘密——三一门分支的真正目的,镇邪印与守心石的关系,还有清水少佐临终前提到的龙山,那里到底藏着什么,需要用这么多性命去守护?
汽艇的马达声越来越远,李维辰知道自己追不上了,但他并不着急。守心石的共鸣告诉他,镇邪印还在龙山,那些阴阳宗的人只是拿着个空盒子,真正的宝物还在等他去取。而在龙山的深处,三一门分支的道人们已经点燃了狼烟,烟柱在江北的天空中笔直升起,像一根指引的路标,也像一根催命的符咒,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江风掀起李维辰的棉袍下摆,露出里面的红丝絮,丝絮在风中微微颤动,像在呼应着某种召唤。他知道,江北的龙山只是下一站,这场跨越阴阳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而那些牺牲在南京城的亡魂,老王头、灰袍人、张砚秋,还有无数不知名的百姓,他们的眼睛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能否带着三门重宝,走出一条真正能守护安宁的路。
脚下的铁轨延伸向远方,消失在晨雾中,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线,将过去的仇恨与未来的希望紧紧连在一起。李维辰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江北的方向走去,断尘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像在书写一部还未完成的史书,书的名字,或许就叫《三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