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淼抿了抿唇。
“你撕了，我还可以再写。”
“你不同意，我就去部队找你领导申请。”
王文斌正在升职的关键期，最怕这时候出幺蛾子。
他额角青筋微凸，疾言厉色。
“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闹吗？！”
叶淼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冷静下来继续商量离婚的事。
见叶淼态度坚决，王文斌强压怒火，跟她讲道理。
“离开我，离开这个家，你还能去哪儿？难道你舍得桐桐这么小就没有妈？”
“你没工作，拿什么养活自己？我告诉你，真要离婚了，你就算再哭，再求，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回头了。”
听着他威胁的话，叶淼无奈一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账本递过去。
“你真以每个月五块的家用，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这是北城市里，不是农村，随便找块地撒点种子就够吃一个夏天。
孩子的幼儿园费，书本费，战友间的人情往来，桌子上顿顿不落的荤菜。
每个月都需要她倒贴十几块！
王文斌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头的一笔笔支出，嗓子发干，半晌才吐出一句。
“钱不够用，你怎么不……”跟我说？
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住。
是周倩说的，不能把工资全交给叶淼，不能让她乱花钱，滋长小资产阶级风气。
是周倩说的，别家家用只需两三块就足够，他给五块已经是顶天了。
叶淼嗤笑一声。
“想起来了吗？周倩问你借钱买衣服买鞋子，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问你要钱筹备年货，你只会说我虚荣爱铺张。”
手心朝上的日子难过，她索性不过了。
王文斌梗了一瞬，扶住叶淼的肩膀。
“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我以后多给你些家用，别闹了好吗？”
叶淼定定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得了脑垂体瘤，要是治不好，就只剩下不到半年。她不想再这么委曲求全。
“王文斌，你娶我是为了给周倩争取读大学的名额。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不肯离婚？”
“只有我们离婚了，你才有机会跟你的小青梅在一起。还是你想搞两头家？”
王文斌被两头家这个词刺激到。
“你别乱说！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
“你要是想闹，我就陪你闹，大不了今年的升职我不要了！”
“军婚难离，只要我不松口，你找谁都没用！”
既然他不在意升职，那她只能用他在意的东西威胁。
“你不答应，我就去周倩的学校闹，让她把剽窃我的译稿还回来。”
“哼，你一个家庭主妇，谁会信你的？”
“别闹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叶淼冷冷看着王文斌，他终究是小瞧她了。
“我的译稿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这个家庭主妇可以当着领导的面全篇背诵，你的小青梅可以吗？”
“剽窃他人译稿，到时候你的小青梅不但要被大学辞退，以后也不会有学校敢要她。”
听到这个，王文斌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你怎么这么恶毒？！”
叶淼不想跟他争辩，“我只问一句，这婚你到底离不离？”
王文斌一时骑虎难下，他承认，这些年是他忽略了叶淼，但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更没想过要离婚。
两人正僵持不下，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门打开，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年轻女人闯进来，眼眶通红地抱住叶淼。
“我听医院的人说你得了脑垂体瘤？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过去。
“喏，我这些年攒了不少，折子上还有一些，不够的话你跟我说。”
王迎弟是叶淼在北城唯一的好朋友。
下乡时，两家住隔壁，王迎弟心眼好经常帮叶淼干活，赚工分。
她家里重男轻女，原本想把她嫁给村口的王麻子换彩礼，是叶淼帮忙打掩护，她才能逃跑。
后来，叶淼又帮着她学习，她这才考上卫校，成了在大医院工作的护士。
“这钱我不要，你拿回去。”
叶淼把大团结重新塞回她包里。
王迎弟跟家里断亲了，万事靠自己，钱是她唯一的保障。
“你拿着！不管多少钱都得治！咱不能等死啊！”
王迎弟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叶淼正想安慰她，手腕突然被王文斌拽住。
“你自己骗人不够，还请人来家里演戏？！”
信誓旦旦说要离婚，闹了半天只是为了拿捏他！
他王文斌堂堂正正一个男子汉，要是抛弃重病妻子，跟她离婚，以后还怎么在部队混？
叶淼就是吃准了这点，才敢这么跟他闹的！
周倩说的果然没错，臭老九就是心眼多，亏得他刚才还心疼她补贴家用。
没准账本也是假的，只是想从他手里骗钱，好继续享受她的小资生活。
王文斌越想越气，手中的力道不由加重。
叶淼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手腕上已经出了几个淤青指痕。
王迎弟没好气地挥开王文斌的手。
“你弄疼她了！”
“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不用你狗拿耗子！她的病例单就是你伪造的吧？赶紧走，不然小心我向医院举报你！”
“伪造？”
王迎弟被他给气笑了，且不说她只是个小护士，就算是主任医师也不敢伪造这个吧！
“两口子，你但凡对叶淼上点心，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你要是有种，就跟我一起去医院，谁他妈说谎谁是狗娘养的！”
王文斌不想理会乡下村姑的胡搅蛮缠，皱眉看向叶淼。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别闹了，我们还像之前一样过日子。否则别怪我狠心。”
叶淼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已经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他凭什么觉得她还会委曲求全？
“我就两个字，离婚。”
话音落，王迎弟吓了一跳，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叶淼没工作，现在又得了癌症，离婚后该怎么生活？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王迎弟的手。
坐在书桌前重新写下一份离婚协议，递给王文斌让他签字。
王文斌看着娟秀的字迹，血气上涌。
看来是他对她太好了，惯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天天把离婚挂在嘴边威胁他。
这次他偏不给她这个台阶下，等着她哭着回来求他。
唰唰几笔落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