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君眸中泛着水雾，洁白的面上染着一层红，烫的惊人。
她坐了起来，锦被滑到了腰腹处，松垮的丝绸外衫搭在肩膀上，领口大开，可惜无人欣赏。
卫明不敢抬头，刚才的冲动，现在要怎么解释？
宋小姐会厌恶他吗？
全然没想过可以拿这件事威胁宋小姐，两人之中，宋小姐才是那个绝不能染上一点桃色话题的人。
宋婉君右脚滑下了榻，踩在了男人的肩上，卫明顺着力道跪坐在地上。
皓白的脚腕在眼前，他抬手握住了，像是握住了天边明月，明月落在了自己的膝上。
上首传来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刚刚的云雨，字字都带着钩子，像是含着情。
“许久不见，卫公公。”
卫明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知道是我？”
宋婉君笑了，她拿起枕边的帕子，俯身擦拭着卫明嘴角，慢条斯理地道，“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卫公公以为我把你当作了谁？”
卫明瞳孔紧缩，心中升起期望，又怕是误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全然没了冷静。
他下意识接过唇边的帕子，两人指尖相触，宋婉君瞬间就收回了手，帕子飘下落在卫明的膝上，恰好盖住了宋婉君的脚背。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卫明心中发紧，一声声心跳打在鼓膜上，他想问却又不敢问。
有些事情糊涂些好，一定要一个清楚明白，那就会把宋小姐推得更远。
宋小姐是宋夫人啊。
来日方长，卫明低头遮住眸中的势在必得，迟早有一日宋小姐会是他的宋夫人。
宋婉君没瞧见他的眼神，但也估摸出他在想什么，她更觉有趣。
长得好，技巧好，这都不能勾起她的兴趣。
但是啊——
这人曾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皇朝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她厌恶太监插手朝政，也瞧不起太监，但那是在前朝大事上，做为文官家眷天然地厌恶有人分权。
客观上，她承认司礼监的权势。
当这位前秉笔太监跪在她的床前时……宋婉君闭了闭眼。
她是个俗人，这位越有野心，就越是满足她的征服欲。
若是落魄了，真的甘心做个洒扫太监，有着奴仆一样的心性，她才会厌恶，觉得侮辱了自己。
宋婉君无可避免地露出了笑，卫明抬头恰好看到，他一怔。
“在卫公公心中，认为我是什么人？以为我是把你当作了谁？”
卫明再听到这个问题，慌乱了。
他才发现这是有质疑女子名节的意思了。
“没，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意外你会……会……”卫明探身握住了宋婉君的手，“你会答应我。”
宋婉君抽回了手，“我刚才中了药，是谁引着公公过来？”
卫明的心放下又被提起，那么刚才一切都是意外吗？宋小姐喜欢还是不喜欢他？
他心中想不清楚，口上先给自己做了解释。
“我是在路上恰好看到人鬼鬼祟祟，跟着他发现进了这处院子，我就赶走了他，进来是想和你说一声，有人在暗处算计你。”
宋婉君蹙眉，“不知道公公还记得这人的长相吗？”
“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宋婉君偏头，打量着面前的人。
卫明衣着整齐，宋婉君对人的身材没什么兴趣，她更喜欢这张绮丽的脸，许是因为方才的情事，卫明的发丝凌乱。
一双狭长狠戾的眼藏在发后，他不刻意控制表情，看人时总像是藏于暗处的毒蛇，随时会给人致命一击。
可这时，这双眼中有着执着。
宋婉君知晓自己长得好，暗处歆慕她的人也不少，但真论起心性手段，这位曾经爬上去的少年人更上一层楼。
她的指尖抚摸上了男人的面颊，拇指搭在他的唇边，卫明连呼吸都停住了。
室内流动着暧昧的情愫。
能到宰相这一个层级的人，都是老干菜了，像这般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太难遇到。
就连卫明的太监身份，宋婉君也觉得恰到好处，她膝下有子，只想享乐，不想怀孕。
宋婉君从没想过，但是真当卫明展露出了心思，她不由得心动了。
卫明抬手握住了脸侧的柔荑，宋婉君陡然抽回了手。
“多谢卫公公，往后我会注意，今日的事，全当是误会吧。”
卫明攥住了膝上的脚，“你要……”
宋婉君沉默地看过来，雾蒙蒙的眼中是迷茫。
卫明收了声，现在不能逼她，事缓则圆。
他站起了身，“宋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置了那人，他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宋婉君面色一变。
卫明转身走了，让宋小姐知道他能在行宫中杀人，如此宋小姐会顾忌他，下回再找她，就不会刻意避开自己了。
他踏出门槛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榻上的宋小姐愣愣看着一处，卫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一只开的极艳的桃花，灼灼燃烧于暗室。
卫明却觉得，不及宋小姐半分美艳。
房门闭合，不知过了多久，从后边的温泉池中走出两个穿着劲装的婢女。
内行人一看就晓得是练家子，学的是杀人术。
白桃和粉桃走到宋婉君的身边，“夫人，要不要……”
白桃比了一个手势。
宋婉君没回，她指着窗外的那枝桃花，“把它剪了送来。”
白桃领命去了，粉桃搀扶着宋婉君进了温泉池。
这时候的温泉水温刚刚好，没了方才让人心烦意乱的热意。
宋婉君接过那株桃花，方才外面飘着细雨，花瓣上沾着露珠，她指尖捻着花瓣边缘，汁水染上了白皙的指尖。
红桃和碧桃端着用品从外间进来，她们没武功在身，手上没有老茧，平日近身伺候的活都是她们来做。
两人跪在池边，按着宋婉君的肩颈。
“方才有谁看见卫明进来？”
红桃回道，“奴婢和碧桃守着，没其他人看见，卫公公来前，有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男子走进了院子，被卫公公拖到假山后。
刚才卫公公在室内时，奴婢去查了，是一招毙命，被人掐断了喉骨。”
宋婉君神色如常，还感慨了一句，“杀人容易埋尸难，行宫中更是如此，卫明倒是省了我一桩事。”
白桃和粉桃却纷纷面色大变。
“夫人，这人手上有功夫，他离您太近，若是动了杀意，奴婢来不及阻止，往后再不能如此了。”
红桃和碧桃对视一眼，约莫猜出室内发生了什么，也出声劝了。
宋婉君猜出有人下药，故意引人进来，婢女们就猜出她有瞧一瞧人长相，享乐一番的心思。
白桃等人都准备好宋婉君一声令下动手，只是这回一次性的东西成了烫手山芋，这位卫公公可着实不好处理。
红桃劝道，“夫人，趁着他现在没起复，我们冒着些风险先结果了他。”
碧桃也道，“夫人，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宋婉君短促笑了一声，指尖弹着桃花瓣，这位卫公公方才可是拿死人吓唬他呢，若是听到婢女们的话，他会做出什么表情？
“不着急，先去查查卫明是怎么到了玉泉行宫，我记得他是被赶去万年县的小行宫中的，看看他走了谁的路子。”
红桃等人应了，又提醒道，“夫人，您答应了少爷和小姐，下午要带着他们去猎场走一圈。”
此时刚过了午时，下午景色正好。
宋婉君泡了一阵就起身穿衣，再走出院子，仍然是温婉可亲的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