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捏着掌心温热的玉牌，指尖在“初临者”三个字上蹭了蹭，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原、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岂不是像集市上被围观的活鱼？”
洛天羽正想打趣，肩头忽然落了点轻响。
那只青羽鸟儿不知何时飞了回来，正用尖喙啄着他的袖角，翅下还坠着片银光闪闪的鳞羽。
他伸手接住，鳞羽在掌心展开，竟化作张巴掌大的竹篾地图，坊市街巷旁都标着密密麻麻的朱砂小字。
“星邮使还管送地图？”阿桃凑过来看。
青羽鸟似是应和，扑棱棱落在阿桃肩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我看看……这地图标注得倒细致。”
洛天羽指尖划过竹篾上的朱砂，只见地图上绘画着各式各样的简易建筑，根据大小进行简易注释。
阿桃被鸟儿蹭得发痒，抬手想摸又怕惊着它，只能偏着头笑：“它好像不怕生呢……”
话音未落，青羽鸟忽然振翅飞起，在两人头顶盘旋半圈，朝着街角方向叫了两声。
“这鸟……有事？”
洛天羽顺着它指引的方向望去，见那挂着一幡子的铺子前，
正有个穿蓝布衫的老者挥着蒲扇招手，竹帘后隐约透出暖黄的灯光。
“许是引路呢。”
阿桃望着老者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鸟儿羽翼的暖意。
青羽鸟像是听懂了，猛地拔高又俯冲下来，用翅膀轻拍洛天羽的手背，又冲铺子方向歪了歪头。
洛天羽失笑，拉着阿桃往前走：“看来是了。它比咱们还急。”
刚到铺子前，老者便放下蒲扇拱手：“两位是星桥来的吧？鸟儿早传了信。”
他掀开竹帘往里让，“进来喝碗灵茶暖暖。”
竹帘一动，一股混着草木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阿桃瞥见门后挂着串风干的红果，正想问那是什么，肩头忽然一轻——青羽鸟振翅飞向柜台，
精准地落在个青瓷小碗边，碗里还盛着半碟亮晶晶的苏子粒。
“这鸟儿倒是会享福。”老者笑眯了眼，“它呀，是记着上次给它留的苏子呢。”
“我等来此是想寻……”
“寻传送法阵一用是吧。”
老者打断洛天羽的话，摆了摆手，“二位莫急，先坐下喝口茶。”
他手脚麻利地沏了两杯灵茶，茶香袅袅升腾。
阿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入口甘甜，浑身都暖融融的。“传送法阵的事儿好说，咱有钱。”
说完阿桃笑着看了一眼洛天羽，准确的说是看碎星石……
洛天羽摇摇头，随意饮下一口茶，望向老者，“管辖这北玄星的人是谁？”
老者端着茶壶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慢悠悠地往自己茶盏里添着水：
“玄极殿的殿主——玄青天尊，不朽圣主九天命境界。”
洛天羽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眸光微沉：“不朽圣主九天命……倒是没听过这等境界的人物了。”
老者添水的动作又停了停，抬眼看向阿桃，笑意里多了几分探究：
“玄青天尊镇守北玄星万载，从不涉足域内纷争，寻常修士连玄极殿的山门都寻不到呢。”
“寻不到？”洛天羽放下茶盏，声音淡得像结了层霜，“若我偏要寻呢？”
话音刚落，茶室角落里的烛火猛地跳了跳，老者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敛去，眼底浮出一层深不见底的光晕：
“公子可知，北玄星近千年来，凡是想闯玄极殿的人，最后都成了星海里的飞灰？”
“所以这与传送法阵有何关系？”
“传送法阵每逢百年开启一次，需玄青天尊出手方可。”
老者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一下，声音貌似小了很多，
“可自不久之前，这星域边荒却遭到一道诡异气息侵蚀，天尊出殿前去查看，可数月归来之时，却是满身重伤。”
“便谢绝拜客，便此未到百年之际，若要开启传送法阵，则需天尊出手，但天尊他……”
“打扰了。”
洛天羽一脸平稳起身，在阿桃不解的眼光中，扯着她出去了。
穿过茶室木门，方才还氤氲着茶香的空气骤然变得凛冽，街角的星灯忽明忽灭，照得他侧脸冷硬如石。
此时不过近似黄昏罢了。
“找个地住吧。”
洛天羽环顾四周几眼之后，便找了间客栈，挑了间便宜客房住下。
阿桃进了房间，满是疑惑：“大哥哥，咱们为何不接着问法阵的事儿，还直接住下了？”
洛天羽十分平静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
“他不过一太虚尊境，何来面见玄青天尊的资格？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从根源上入手。”
“可你又有何办法寻到玄青天尊？”
“阿桃……我恍然发现，自从那一晚之后，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阿桃闻言猛地一怔，指尖无意识绞紧了袖口，眼神闪烁着避开洛天羽的目光：
“大哥哥说什么呢，我……我只是着急赶路罢了。”
洛天羽缓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沉静如潭：
“从前你只会追着问糖葫芦甜不甜，如今却懂得追问寻人的法子。”
“我……”阿桃一时语塞，不知道想说什么。
洛天羽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阿桃的头：
“罢了，有些事你想说时再告诉我。至于玄青天尊，我自有办法。”
阿桃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深夜时分，一声夜鸦啼鸣响起，窗外月色被乌云遮了大半，树影在窗纸上摇得像只张牙舞爪的鬼。
咔嚓一声，不知何人出门出去，夜色之中，洛天羽望着眼前那只夜鸦。
那夜鸦扑棱着翅膀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一双黑珠在暗夜里亮得惊人，竟直直与洛天羽对视。
“带路。”
那夜鸦似是听懂了，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啼鸣，翅膀一振便冲上夜空。
洛天羽足尖点地，身形如墨色流光紧随其后，衣袂扫过院角的青苔，带起几星湿露。
手中恍然出现地图，其方向，却是往一座荒山前去。
荒山之上，夜风卷着碎石掠过耳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洛天羽展开手中地图，借着偶尔穿透云层的月光辨认路径，图上朱砂勾勒的标记正指向山巅。
夜鸦在前方盘旋片刻，突然俯冲而下，在一座木屋前停下。
夜色月光下，一位佝偻老人在一旁锄地，洛天羽悄然立在树影里，望着那老人佝偻的脊背。
月色落在他手中的锄头铁刃上，映出些微寒光，可这荒山之巅，深更半夜，哪有锄地的道理？
夜鸦落在木屋的窗棂上，轻轻叩击着木框。
老人终于停了手，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时，洛天羽才看清他脸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竟与夜鸦的黑珠有几分相似。
“来了。”老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来了。”洛天羽颔首，目光落在老人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上，“玄青天尊。”
老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声震得他肩头的破布衫簌簌作响：
“天尊为世人所称，人名玄青而已。”
他抬手抹了把脸，沟壑间似有微光闪过，再抬眼时，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几乎要刺破夜色。
“我为你驱逐身上侵蚀，你为我开传送法阵如何？”
洛天羽指尖微凝，夜露在他袖口凝成细碎的冰晶。
玄青天尊的气息比传闻中更驳杂，既有山岳崩颓的沉雄，又藏着朽木燃尽的枯寂，倒像是把半世修为都揉进了这声交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