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膝盖压在碎石上，掌心的黑色令牌还残留着方才那股温暖。
可这温暖才漫到心口，就被那声咆哮冻成了冰碴子。
\"老顾？\"韩枫的声音带着颤音，我抬头看见他额角的汗正顺着下巴往下淌，平时束得整整齐齐的道髻散了几缕碎发，沾在苍白的脸上。
苏璃的手还撑在我胳膊肘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她腰间的青锋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剑鸣混着风声往耳朵里钻。
那吼声又滚过来一遍，震得我后槽牙发酸。
山谷方向的雾突然翻涌起来，像有人在底下搅了盆墨汁。
我低头看掌心的令牌——它正在发烫，不是之前那种温吞的暖，是烧红的炭块贴肉的烫，表面浮起暗纹，像活过来的蚯蚓。
\"这令牌......\"我咬着牙把话挤出来，精神力刚探进去就被烫得缩回。
混沌灵识不受控地翻涌，眼前闪过片段：黑袍巨影崩溃前，胸口那个空洞里隐约有鳞片反光；令牌离体时，山谷深处传来过极轻的震颤，像沉睡的巨兽被挠了痒痒。
苏璃突然抽剑，青锋剑嗡鸣着指向山谷：\"那东西在靠近。\"她的剑尖在抖，不是害怕，是剑气太盛震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雾里有黑影在动，比之前的黑袍巨影大得多，像座山在挪。
韩枫猛地跳起来，指尖掐着火诀：\"我、我去探路！\"他的火符刚脱手就灭了，火苗在半空蜷成个灰球，\"靠，这雾有古怪！\"他抹了把脸，我这才发现他脸上不知何时沾了血，许是刚才被气浪崩的碎石头划的。
\"别急。\"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混沌灵识强行铺开。
精神力像被人拿石磨碾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识海里浮起一团暗红——那是生命体征，比合体期大修士还强三倍不止的波动。\"是妖兽。\"我喉咙发紧，\"传说里的暗影巨兽，专吃修士神魂......\"
话音未落，雾突然被撕开道口子。
那东西先露出的是眼睛，两团烧红的炭，映得山谷里的石头都泛着血光。
接着是鳞片，黑得发亮，每一片都有磨盘大，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黏液。
它走一步，地就颤三颤，我听见身后的树咔嚓咔嚓断了一片——那是韩枫刚才坐的位置，现在只剩半截树桩，他正抱着头滚到我脚边。
\"老顾老顾老顾......\"他抖得像筛糠，手忙脚乱地摸储物袋，摸出张雷符又塞回去，\"这、这比话本里写的还大！\"
苏璃的青锋剑完全出鞘了，剑气凝成匹练，在她身周转成个半圆：\"顾尘，弱点！\"
我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混沌灵识疯狂扫描那庞然大物。
鳞片下的筋脉像盘错的黑蛇，心脏位置......不，在腹部！
那里的鳞片颜色略浅，筋脉也稀疏些。\"腹部！\"我喊，\"用破甲剑气！\"
苏璃点头，脚尖点地跃起。
她的影子在巨兽面前小得可怜，可青锋剑划出的光比太阳还亮。\"嗤——\"剑气撕开空气的声音像刀割绸缎，精准地扎进巨兽腹部。
黑血溅出来，带着腥甜的臭味，我舔到嘴角，差点呕出来。
巨兽发出嚎叫，比之前的咆哮还刺耳。
它甩尾扫过来，我拽着韩枫往旁边扑，尾尖擦着我后背扫过，道袍瞬间裂成布条，火辣辣的疼。
苏璃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头上又弹下来，我看见她嘴角渗血，却还握着剑往上爬。
\"苏璃！\"我扑过去扶她，手刚碰到她胳膊，就听见头顶传来破空声。
巨兽的前爪砸下来，带起的风把我掀翻，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眼前金星直冒。
韩枫的火球术终于奏效了，橘红色的火焰裹住巨兽的爪子，可那畜生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爪子一甩，火焰就散成了火星子。
\"撑住！\"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混沌灵识再次运转。
这次消耗得太狠，眼前开始重影，巨兽的轮廓变成两个，又变成三个。
我看见它喉咙里在聚光，暗红的，像要吐什么法术。
\"小心！\"苏璃突然扑过来，把我撞开。
那团红光擦着她肩膀飞过，在地上炸出个大坑，碎石溅得我满脸都是。
韩枫的雷符终于捏碎了，紫色电弧劈在巨兽眼睛上，它吼着后退两步，可很快又逼近过来。
我的精神力快耗光了，混沌灵识开始模糊。
巨兽的腹部伤口在愈合，黑血止了，鳞片正在重新闭合。
苏璃的剑刃缺了口，韩枫的法袍烧了半边，露出的胳膊上全是血道子。
\"顾尘......\"苏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扶着剑，剑尖戳进土里才没倒下去，\"我可能......撑不住了......\"
巨兽又吼了一声，这次吼声里带着某种韵律，像在召唤什么。
我突然想起掌心的令牌，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暗纹流动得更快了，像在回应巨兽的呼唤。
山谷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巨兽的红瞳突然亮了几分，它盯着我掌心的令牌，前爪重重拍在地上——
我被震得飞起来，撞在树上又摔下来。
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嗡鸣。
迷迷糊糊中，看见苏璃摇摇晃晃地朝我跑来，韩枫举着最后一张符纸喊什么，可声音像隔了层毛毡。
巨兽的影子笼罩下来，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混着血沫子涌到喉咙口。
掌心的令牌烫得钻心，可我怎么也松不开手。
下一秒，巨兽的爪子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