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离开,还能与自己并肩作战。
不少知道消息的老人都湿了眼眶。
虽然黑白无常只有几个助手,但他们的队伍组建得很快。
就连刘元正也听说了,偷偷摸摸告诉杨清木,他们被挖了不少“人”。
显然,相较于她这个私人企业,诡异们更倾向于吃官家饭。
现在杨清木这里,剩下的诡异基本上都是诡异世界的土着了。
杨清木:“……”
至于吗?
她这里虽然不是官家饭,但福利待遇也不比官方差啊。
可以说,在某些方面,她这里的待遇更好。
“那就多招几个土着吧,土着也挺好用的。”
“行吧。”
……
解决了人手问题,杨清木终于抽空跑了一趟英雄冢。
之前她就听说过这个地方,知道邱祥、谷冬他们都是从英雄冢出来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英雄冢居然有这么多人。
她翻看着周老板递给她的名单,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周老板将温热的茶水推到杨清木手边,瓷杯外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没驱散她眉宇间的沉郁。
他看着她捏着名单的指节微微泛白,纸页边缘被攥出几道褶皱,终究是叹了口气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周老板的声音带一些沉重,说道,“我没来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他们是不幸的,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几十年,连雨打风吹都成了奢望。但他们也是幸运的——你来了。”
“以前他们总说要‘等一个契机’,等啊等,一等就是好多年。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或许有希望,或许没有。”
“但现在不一样,你来了。”
“因为有你在,所以再过不久,他们能踩着晨光出门,去巷口买个热乎的包子,能坐在公园里听人下棋……”
……
杨清木指尖一颤,名单从膝头滑落。
她的声音轻得像缕烟:“这些是‘活’下来的。”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微凉的湿意,“可当年没能‘活’下来的呢?那些连名字都没能刻进英雄冢的,那些连个念想都没留给家人的……”
“我总觉得……”杨清木的声音哽咽了,“我来得太晚了。要是早一点,再早一点……”
早到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能被及时包扎,早到那些还在挣扎的生命能被拉住,早到诡异初现的阴霾刚爬上地平线时,就能有人站出来挡一挡……
她是穿来的啊!
若是他们要等的人是她,她为什么不能多穿几年?
穿到诡异诞生的最初呢?
可这话到了嘴边,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她不能说。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即使是后羿他们,她也不能说。
周老板不知她心中这层隐秘的波澜,只当她是共情太深,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哪有什么‘太晚’。”
他望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滴答走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战场。当年他们扛着枪往前冲,是为了把我们护在身后;现在我们守着英雄冢,是为了让他们能体面地走出来。等哪天这里的灯全灭了,门锁彻底拆掉,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您说得对,周叔。”杨清木抬眼时,眼底的雾气已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他们没能走完的路,我们接着走就是了。”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时亮了些,一缕微光穿透云层,落在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像是给每个沉睡的灵魂,都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边。
杨清木让他们按情况严重程度调整了一个顺序,把最严重的放在最上面,从最严重的开始。
事实上,能够进英雄冢的,又有几个不严重呢?
基本都是严重到要失去理智的人,所以才被送到了这里。
他们跟赵通又不一样,赵通之所以一直拥有理智,一个是他的特殊体质,另一个就是他已经半人半诡了,不能算是人了。
但英雄冢里的人,他们是真正与诡异共存的人。
……
净化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耗心神。
杨清木站在石床前,看着床上蜷缩的男人——名单上排在最前面的人,颧骨高耸如嶙峋山石,脖颈上盘踞的青黑色纹路正随着呼吸微微蠕动,像有活物在皮下钻动。
她指尖凝聚起淡金色的光晕,那光芒触碰到诡异纹路的瞬间,男人猛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忍着点。”杨清木的声音很轻,掌心却稳如磐石。
光晕如潮水般漫过他的四肢百骸,那些原本嚣张游走的诡异能量像是被烈火灼烧的油脂,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突然炸开,震得石屋梁上落下几星尘埃。
那是寄生在男人体内的诡异在濒死挣扎,它的意识碎片混杂着无数混乱的怨念,像尖刺般扎向杨清木的识海。
她眉头紧锁,指尖的金光骤然炽烈。
不过数息,那惨叫便弱了下去,最后化为一声细碎的呜咽彻底消散。
男人脖颈上的青黑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苍白却干净的皮肤。
而在石床边缘,一枚鸽子蛋大小、泛着幽蓝光泽的晶核正滚落在地,旁边还粘着几片灰黑色的残核碎片,那是高级诡异被彻底剥离后残留的印记。
杨清木俯身捡起晶核,指尖触到冰凉的质地,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发颤。
石床上的男人已经平静下来,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密的汗珠,胸口起伏平缓,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她转身时,脚步有些虚浮。
刚才那一下净化几乎抽走了她大半的灵力,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甚至闪过片刻的黑晕。
官方安排的工作人员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杨小姐,接下来的监测和护理我们会跟上。”
杨清木点点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他体内的诡异已经清除干净,但耗损的生机需要慢慢补,记得用温养灵力的药液给他擦身。”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醒了之后先喂流食,别给他吃太油腻的。”
交代完这些,她再没力气多说一个字,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走廊里的风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皮肤上,更添了几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