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其实已经完全恢复了，毕竟她除了几天不吃不喝没好好休息，身上并未受多少伤——都是些逃跑时意外弄伤的小划伤。
只不过她哪儿也去不了，还是得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
不过她确实难得老实，甚至没坐不住到病房外瞎转悠，一整天就将自己关在这一片纯白的房间里。
沈风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她坐在窗户边，盯着窗外树枝上蹦蹦跳跳的小麻雀发呆。
微风透过推开的窗户缝隙钻进来，温和地带动起她几缕发丝。
那一刻，沈风觉得她也是轻飘飘的，仿若她随时会化作一阵风，飘向不知何处去——反正世界那么大，总有一个可以让她永远停歇的地方。
思及此，他的心脏莫名一阵钝痛。
他不喜欢看见这样她。
她就该是以前那样生机勃勃，灵动鲜活的她。
而不是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没了操纵她的细线后，就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身躯。
一步步走近她，沈风刻意用开玩笑的口吻逗她：“嫂子，你还是不适合忧郁文学啊。”
苏晴无语地侧头斜了眼他。
她不是在装什么忧郁，只是在一切结束后，忽然觉得心脏被剜走了一大块，空落落的，风吹过时都能回响出呜呜的悲鸣声。
仿佛蓦然间失去了方向和目标，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荒漠，迷茫得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把带来的午饭打开，沈风把筷子递给她：“嫂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苏晴漫不经心问：“什么什么打算？”
“比如……”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沈风才说，“离开我哥的打算。”
她吃饭的动作根本没因他这句话而有所停顿，只是敷衍他：“再说吧。”
其实她早有此意，反正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想做的都做到了，没必要再待在他身边利用他了。
沈风并未对于她模棱两可的答案多追问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勾唇一笑，眼底是她熟悉的狡黠：“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离开我哥，我都可以帮你。”
苏晴不置可否一笑，没接受也没拒绝他的提议。
而几乎就在沈风话音落下的同时，病房门猝不及防被打开。
一道沙哑得可怕的声音响起：“小晴……”
两人回头，就看见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沈墨，眼眸深处却燃烧着能将一切燃成灰烬的愤怒，死死地瞪着沈风——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又听到了多少。
他的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赶过来的护士：“这为病人，你怎么能随便拔针呢！”
苏晴垂眸，才看见他手背上有血在慢慢渗出。
一醒过来，沈墨就着急地拔了针出来找她。
只不过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她打算要离开他的话。
护士想把人带回去，还没碰上沈墨，就被他凌厉恐怖的视线一扫，带着能把人嵌进地里的威压：“滚。”
沈墨走进病房，把门关上，大步朝她走去。
放下筷子，苏晴坐在椅子上，淡定地看着男人面色不虞走来，似乎一点感受不到他的怒火。
正等着他将滔天怒意宣泄到他们两人身上，身体却猝不及防被往前一揽，苏晴整个人被拉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此刻就如同一只真正受伤病弱的野兽，收起所有利爪，心甘情愿弯下腰，低下头颅，脆弱地俯身埋在她的颈窝处，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如同要把她镶嵌到骨肉里，只为乞求她能大发慈悲地施于他一点怜悯，替他治愈遍体的伤痕。
感受到脖颈处凌乱的呼吸，苏晴僵在原地。
沈风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的不爽感极速飙升，第一时间站起身，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试图将他拉开，嘴里是他惯有的对他的挑衅和嘲讽：“哥，少在这里装什么情深似海了，行吗？”
回神过来的苏晴挣了挣，欲把他推开，但刚有所动作，就听见耳畔处传来男人隐忍的一声闷哼。
苏晴一下又不敢动了，生怕再次碰到他腹部上的伤口。
沈风：“……”草，还他妈卖惨上了？
早知道也往自己身上开一枪了！
实在看不下去，但硬拉开沈墨免不了将她一起拉到，沈风只得对苏晴道：“嫂子，让我哥松开。”
苏晴本就想这么做，但被沈风抢先这么一说，倒显得像她多听沈风的话一样。
“沈墨，你放开。”
果不其然，沈墨身体明显一颤，才放开她直起身来。
沈风手上用力，将沈墨拉开，站在苏晴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嗤笑一声：“哥，够了吧？可以放过嫂子了吧？”
“沈风。”抬眸看他，沈墨的视线沉甸甸压在他身上，口吻笃定，“你喜欢她。”
沈风和苏晴皆是一怔。
一个没料到他哥会毫不避讳在嫂子面前说出来；一个没想到沈风这样玩世不恭的人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但这话从沈墨嘴里说出来，确实比沈风亲自说可信度更高。
嘴角蓦然咧开一个弧度极大的笑，沈风干脆承认：“是啊，我喜欢嫂子。”
沈墨的声音更森冷，还是那句：“她是你嫂子。”
“哥。”沈风几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倾过身凑近他，“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嫂子了。”
不给沈墨开口的机会，沈风一句又一句杀人诛心的质问往外吐：“我喜欢的是她，原本的她。但你呢？你敢承认你的喜欢是不掺杂任何东西的，是纯粹的吗？”
手指在他心口戳了两下，沈风笑着，声线却格外低沉：“哥，你到底喜欢谁，你真的分得清吗？”
这句无数遍在心里质问过沈墨的话，终于当着他和她的面问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沈墨毫不犹豫就回答，嘶哑的声音透着笃定的认真：“我分得清。”
“是吗？”
沈风丝毫不信，正欲继续用话刺伤他，他身后一直沉默的苏晴忽然站起身开口，停止这场闹剧：“够了。”
声音不高，甚至是平静无波，但就是简短两个字，让对峙的二人默契地噤声。
苏晴觉得累极了。
这么听他们为了一个得不到结果的问题在争吵，真的很累。
她一点不在乎答案。
他们谁喜欢谁不喜欢，她都无所谓。
沈墨越过沈风走向她，轻轻抓住她的手，低头看她，向来沉稳的视线带上了乞求：“小晴，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沈家家主，只是一个在爱里小心翼翼的人。
轻笑一声，沈风在想，这就是他哥说的分得清？
强势地抓住她另一只手，却没多用力，沈风望进她眼的视线，仿若再无一物可以动摇他：“嫂子，离开我哥，跟我走。”
目光在一左一右兄弟二人之间来回逡巡一圈，她冷若冰霜的脸毫无征兆绽开一个笑，如同极寒之中盛开的一朵罂粟，明媚中藏着蛊，让人甘愿沉沦——
“好啊，谁能把整个沈家给我，我就跟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