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幼走到屋外的身影一顿,惶惶然上前。
“太夫人,夫人说了,谁都不能进去。”
头一转,指了指锦瑟。
“除了这位姑娘。”
季太夫人恍惚着站稳身子,怒声道:“反了你了。”
“我现在就要进去,看谁敢拦我。”
可这时,亮如白昼的产房内却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季太夫人大喜过望:“这声音是——”
“我孙儿没死。”
产婆冷不丁吓得一哆嗦,惊恐地张大了嘴,呢喃道。
她做接生婆五年了,还一次遇上这么邪门的事情。
刚出生的孩子,没先学会吃奶,倒先学会吸血了。
若不是夫人手中那道符纸,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她捂住手腕的伤口,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夫人明明生下的....”
云幼趁机推了一把产婆,“或许是你看错了。”
“太夫人,我带产婆一起再进去看看。”
云幼赶紧拉着产婆,带上锦瑟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一开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锦瑟强忍住往里走。
只见白日里温柔慈爱的季夫人坐在一团血污中,面色苍白、表情狰狞,眼神中似有疯癫之色。
而她原本捧着送子观音像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一张淡黄色的符纸。
正是锦瑟赠予的那道。
她缓缓走近,符纸上的金光越发强烈。
金光映照处一团黑雾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夹杂着几分鬼啸。
朝着季夫人死死地逼近,贪婪地伸长舌头。
锦瑟立马上前拍开那团黑雾。
“季夫人?”
锦瑟轻声唤她,她猛然抬头。
颤着声音回道:“锦瑟姑娘,你来了!”
“快,快帮我杀了这鬼婴!”
云幼箭一般地冲了过去,捂住了季夫人的嘴。
“夫人啊!小声些。”
“太夫人就在外面!”
***
季夫人眼中蓄满泪水,点了点头。
云幼松开手,朝着锦瑟又跪了下来,小声道。
“姑娘,白天你赠的符纸救了我家夫人一命。”
“如今,还请你再帮帮我们。”
云幼指了指外面,“太夫人就守在外面,要是让她知道夫人生下来——”
她哽咽道:“那样的东西。”
“夫人就活不成了!”
锦瑟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问了句:“那东西在哪儿?”
云幼抖动不止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了角落里的木盆。
锦瑟朝着木盆的方向走近了两步,一只手轻捻指尖,嘴里呢喃咒语。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团黑雾渐渐在木盆上空凝聚起来。
等她完全靠近,黑雾已凝聚成婴儿的形状。
只是那鬼婴周身布满了赤色的细线,像是某种力量将它紧紧的束缚住。
它剧烈地挣扎着,似是不满季夫人手里那道金光对他的压制。
此时她低头一看。
漂浮在血水中的婴儿尸体,面孔朝上,全身呈现紫红色,皮肤像是被抽干了血般贴在骨骼上。
活像一具挂着人皮的骷髅!
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锦瑟取出符纸,准备单手结印。
“不要!”
只见一阵熟悉的阴凉感扑来。
眼前浮现一道人形的黑雾挡在那鬼婴面前,竟是她!
锦瑟脸上一阵冷意:“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谁知,黑雾不仅不退,还幻作人形。
一身白衣,披散着长发,凹陷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伸出双手将鬼婴护在身后。
脸上全是哀求:“它是无辜的。”
锦瑟取下青绸油伞,女鬼更是忌惮,缩着身子颤抖不止。
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锦瑟目光指向木盆旁的一具尸体。
白天还鲜活的少女,此时灰暗的皮肉干枯贴骨,干瘪的肚腹往内低陷。
既已害人,何来无辜?
“你,真不让开?”
锦瑟朝着空气说话太过瘆人,几人齐齐朝她看去。
季夫人更是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哀求道。
“姑娘,这鬼婴一生下便要吸血,还想杀了我。”
“请你收了这鬼,为我儿报仇。”
女鬼猛然抬起头,愤怒地瞪大了双眼,朝着锦瑟身后张了张嘴。
锦瑟微微歪头一看。
身后季夫人阴冷的眼神死死的望着木盆里的死婴。
难道,这鬼认识季夫人?
锦瑟微微收起指尖,只见那女鬼口吐一团黑气,飘向了季夫人床头。
漆金的雕花木床上,摆着一座神色肃穆的送子观音像。
黑气环绕瓷像,忽而应声落地。
残渣碎了一地,露出一角黑色的东西。
云幼离得最近,神色慌张地一把抓住了那团黑色,塞进衣袖里。
屋内众人瞬间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飘来,身体不由得冷的发颤。
锦瑟刻意别过脸,装作没看到。
视线闪过木盆时,微微一顿。
那鬼婴周身赤红的细线竟没了!
锦瑟眸光一沉,露出几分讥笑道:“季夫人,你如何知道这孩子是鬼婴的?”
通常没修过道法的普通人,大约是不会知道鬼魂和鬼婴的区别。
这孩子生下来便嗜血发狂,说是被鬼附身也是有可能的。
季夫人心虚的眼神看了眼云幼。
才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这还用问嘛,我怀胎十月,原本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
“谁知一生下来孩子就没了呼吸,还突然掐住我的脖子要杀了我。”
“肯定是这小鬼吃了我的孩子,占了他的肉身。”
锦瑟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
产婆有些纳闷地说道:“不对啊夫人,这孩子生出来就吸人血。”
“估计在你肚子里就被小鬼附身了。”
季夫人胡乱点了点头,立刻改口道。
“是,我可能被吓得脑子糊涂了。”
“这孩子生下来就诡异得很,多半是早就被鬼附身了。”
锦瑟见她始终不肯说实话,顿时没了兴致。
“这婴儿身上的鬼魂我带走,放季老夫人进来吧。”
季夫人骇然道:“这怎么行!”
锦瑟漠然道:“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好好跟老人家解释。”
“至于怎么说,随你。”
她顿了顿语气,目光凌然。
真相虽迟但必到,任何想要遮掩的事情,都只会越描越黑。
“只是奉劝你,说谎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夫人怯怯然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锦瑟撇过脸,朝着门口抬了抬下巴。
云幼见状双手哆哆嗦嗦地把门打开。
只见季太夫人顿时停止哭喊,一个健步冲了进来。
“我的孙儿呢,在哪儿?”
锦瑟见状抬脚出门。
还没出院子,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苍老而撕裂的哭嚎声。
“啊——孙儿!”
随后一阵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太夫人,快,快叫大夫!”
“这生的什么东西,不是人吧!”
“季家造的什么孽啊。”
府里一片混乱,锦瑟循着记忆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