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国，自此从史书里被撕掉一页，成了三十七国的新版图、新矿山、新牧场。
翌日清晨，旧松井百姓醒来，只见城头换了七面不同颜色的旗，税吏说的是七样不同的口音，却都举着同一句话：
“奉天阙令——徭役照旧，擅动者斩。”
天阙国 官驿
三十七国使臣围着长案，指尖沾墨，像在分一头刚宰的牛。
“北境三卫旧地，烈风国先出铁骑，归烈风。”
“出云要鹰嘴渡以东六百里良港，方便铁甲船停泊。”
“南诏缺稀土，黑钨矿脉归我，余下再议。”
“琉璃国只要星陨铁矿心，连带匠人一并押走。”
没人提“赔偿”，因为松井信雄已用命一次付清。
昨夜，宫城大火，他穿朝服自刎于神社阶前，血溅御帘。火光照见案上留书：
“朕一人偿七万命，国土、臣民听凭天阙处分，勿伤百姓。”
火灭后，竹下氏被暗卫连夜屠尽；皇室男子锁链成行，女子编入乐籍；
百鬼司余孽剜目拔舌，押往各国做“活字版”——把松井秘术一字一字刻在他们背上。
此刻，驿馆里只剩讨价还价的声音。
“若不是我等陈兵海口，天阙少不得再折三万精锐。”
“正是。既免了刀兵，多分一县也是该的。”
洛小曼抱臂立在屏风后，灯火把她的影子投在地图上，像一柄搁在众国喉头的刀。
她一句话没说，众使臣却在她影子里自动削薄了嗓音。
“曼儿，好像事情更复杂了，这些人喂不饱。”问天印现在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闹不出大事，决定权还在我们手里，问天印，你一个太子，整天跟着姐做什么。”洛小曼不满，整天被他抱来抱去，她又不是不会走路。
问天印无奈地松开手，“孤陪着你不好吗，那些大臣的家眷整天见不着夫君，都找上衙门告状了。还有人说要离婚，真不知你让那些女人当官有什么好.......”
“你是在质疑我吗？”洛小曼瞪了他一眼，走进大厅，问天印赶紧跟上。
洛小曼拍了拍手，等众人都看过来后，她才开口道：“诸位，先谈谈怎么处置松井国的后事。”
琉璃国使臣率先拍案：“松井皇室男子一个不留！悬首北境，以祭七万亡魂！”
烈风国狼主补刀：“女眷全赐军伍为奴，十年内不得着衣！”
出云国祭酒更毒：“竹下氏与百鬼司，当行‘千刀鲛刑’，凌迟三日，血书供词！”
南诏巫王冷笑：“稚子？稚子也要种下‘追魂蛊’，世代为质，敢叛即死！”
殿内杀声震瓦，三十七国代表齐声附和，仿佛不把松井血脉碾成齑粉便难解恨。
洛小曼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古代对付敌人是真狠，可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
等众人说完后，她抬抬手示意安静，众声顿歇。
她起身，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殿鸦雀无声：
“诸君之愤，天阙感同身受。然——血债要偿，也要偿得让天下无可指摘。”
她当场挥毫，改四国提案为三阶裁决：
1. 公开听审午门外设高台，生还者、苦主、各国使臣同席。所有罪行当场诵读，被告可自辩，可指证他人。
全程以“留影石”记录，一式三份：天阙史馆、联军公库、松井罪录馆各藏其一。
2. 量刑分级：主犯（策划活体实验、签背盟书者）——斩首，首级悬北境三日，后交苦主家自行处置。
从犯（分管财赋、知情不报者）——终身苦役，每五年可复审一次。
十五岁以下男童——剥夺皇族籍，改姓“松”，分散寄养于民家，终身不得入仕。
女眷——自愿和亲或入工坊劳役十年，期满放良，赐平民籍。
3. 留档存证：所有卷宗、口供、行刑影像封存“罪录馆”。
百年之内，任何后人持新证皆可申请复审；
若有冤屈，天阙以国帑赔偿，并追责当年审官。
她话音落下，四国使臣面面相觑。
琉璃国老相沉吟片刻，率先躬身：“天阙既立此铁律，我等服。”
其余三国亦随之俯首。
洛小曼收印，目光扫过众人：“今日之事件，让天下看见——血债可雪，规矩不破。谁再擅提私刑，便是与天阙为敌。”
对于她的决定，各国史臣都没有异议，眼睛早已偏向那张松井国地图，不停来回扫视。
洛小曼缓缓走过去：“想要哪里？先回去问问你们国君敢不敢要！”
松井国虽然没了，虽然答应停止并销毁一切活体实验，但是人家都搞了二十年了，哪里说毁就能毁的，并且都隐藏在各国，那些人有没有收到亡国的信息还是个迷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的用意。
长案上平铺松井国全图，墨迹尚湿，像一头刚被宰割的巨鲸，腥味未散。
三十七国使臣环案而立，袍色杂陈，呼吸里带着同一股焦躁——他们想要最好的肉，却明白刀柄不在自己手里。
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通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洛小曼身上——她是天阙战权的象征，也是今日分赃的秤砣。
她抬手，案角铜铃轻响一声，满厅静得只剩心跳。
“诸位远道而来，天阙理当酬谢。”
她语气平和，像在寒暄，指尖却先落在松井旧都：“此地，幽火菌株母本、迦楼罗残骸、星陨铁母矿俱在此处，三军血战所得，天阙自当直辖。”
接着拿起朱笔一画——
整个地图都被她圈在其中：天阙管辖！
使臣群里一阵骚动，却被她第二句话压下——
“血债谁偿？”
她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幽火实验场是我天阙死士踏平，北境三卫是我天阙铁骑夺回。若诸国真想要，可——拿同等伤亡来换。”
无人应声。烈风国狼主喉结滚动，想起自家只折了三百斥候，再不敢开口。
“粮道谁守？”
洛小曼指尖北移，点在鹰嘴渡与黑钨山口，“北境通道、渡头、山口皆在我军铁蹄之下。分给诸位，你们守得住吗？守不住，再被残党反扑，谁填人命？”
出云国祭酒捻须的手僵在半空，他知道自己水师再多，也压不住陆上哗变。
“民心谁安？”
她最后一指，落在松井三十万户的聚居地，“一夜之间换七面旗，必生哗变。天阙直辖，可就地弭乱；
若分给你们，哗变一起，诸位打算派多少兵？又打算死多少人？”
三问落地，厅中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