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印抱着熟睡的洛小曼回了幽篁园，踏进寝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
他俯身替洛小曼掖好被角：“银影~”
银影没出现？
负责保护洛小曼的影卫，武功最高的影卫，上哪去了？
他当然不知道，银影为了保护真皇帝，扮成假皇帝，早就被那些尸人和AI体弄死在这场战役中了，连绝尘马都差点死掉，银影这种血肉之身，武功再高又如何，面对这些非人力能解决的怪物，他只有一死。
战场上见惯生死的问天印再一次产生了惊慌。
“来人，来人！”
来什么人，幽篁园的人全部被洛小曼叫去对付竹下千代了。
药老这段全在皇家医院研究洛小曼要的假瘟疫，影卫们全部去保护洛小曼，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问天印疯了一样四处叫人，出了幽篁园才被告知，但凡有点武功的人都去了皇宫。
问天印呆呆地站在原地，皇宫里没有活人，唯一被震晕而捡到一条命的都是禁军，所以，他的影卫全折了。
“啊~”
他突然仰天长啸，太子府以他为中心的房屋再次翻飞，地表开裂，院墙如同豆腐~崩塌声声。
下人们躲在后院不敢出来。
良久之后
“没有花鸟卷，明日，你一个人把这些都修好！”
洛小曼揉着眼睛，出现在他不远处。
夜风卷着碎瓦尘土，幽篁园一片狼藉。
问天印站在废墟中央，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喉间那声长啸的余音仍在空气里震颤。
洛小曼只披一件浅青外衫，赤足踩在碎砖上，凉意透过脚心，却让她更清醒。
她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四周安静下来：
“殿下，夜深了，别再把地皮翻一遍。”
问天印回头，眼眶微红，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银影……没了。”
洛小曼慢慢走近，伸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擦过他眼角那一点湿意。
“我知道。”
她顿了顿，语气软下来，“可银影让你看到了还活着的我——他完成了影卫的誓言。”
她牵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残破的回廊走。
廊下还剩半截长椅，她先坐下，再拍拍身边空位。
问天印迟疑片刻，还是坐了下来，肩膀却绷得僵硬。
洛小曼靠过去，额头抵着他肩膀，声音像羽毛拂过：
“明日我陪你修园子。砖我搬，瓦我递，你只负责敲钉子，行不行？”
问天印低头，看见她赤足踩在碎瓦上，脚踝沾了灰，却倔强得像一株不肯倒的草。
他忽然伸手，把人整个抱进怀里，声音闷在她发间：
“行。但今晚，你得让我先抱着——我怕再弄丢谁。”
洛小曼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夜风卷着残叶，铜铃又响了一下，像是谁在暗处悄悄回应。
远处，东边的天幕泛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废墟之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
没有花鸟卷，只能人工清理。
问天印挽着袖子，把一块块瓦递到她手边，动作轻得像递什么易碎的宝贝。
“问天印~”她忽然歪头，“让你运送物资去边境，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问天印手一顿，瓦片“咔”一声磕在檐角。
“边境无事，影一也顺利到场接管秦将军的军队，我也给你们写信了，影一也传过奏折，而我们都没有收到回信……也就是说我们传回京城的信全部没送到父皇手上，孤意识到皇宫会出事便赶回来，不料在海青县遇到——另一个你。”
洛小曼挑眉：“另一个我？”
他低声道：“一模一样，连鼻尖这颗小痣都没差。她站在官道中央，说‘跟我走’，我便以为是你出了急事。”
“然后？”
“然后她带我绕了三个时辰的山路，最后把我扔进一片桃花瘴里。若不是嗅到你常抹的薄荷膏味道不对，我差点真信了她。”
洛小曼“噗嗤”笑出声：“原来太子殿下这么好骗。”
问天印耳尖微红，故作镇定：“孤只是……关心则乱。”
她笑够了，拿竹枝在地上画了个小圆圈，又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那假洛小曼往哪边跑了？”
“孤不知，那是一个阵法，孤不知被困了多久，后来听到绝尘的灵魂呼唤才出来了，一到皇宫正是你……”
他一把抓住洛小曼，眼中闪现惊恐，如果他来迟一步，这个女人，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好了，你看，下人们在围观我们，先去洗洗，然后去军工厂接父皇回宫。”洛小曼安慰地拍拍他的大手。
回头看向自己 的贴身丫头：“青莲，找人来修好这里，晚上之前要完工。”
“主子，已经请来了。”
青莲用眼神向门口处示意了一下，让她自己看。
可不是嘛，一堆工匠站在那儿不敢动。
问天印的名声太吓人了，天阙战神动不动就杀人的传说令人不敢接近。
“问天印，走吧~”
工匠们贴着墙根排成一排，像被风吹倒的芦苇，连锤子都不敢敲出声响。
问天印咳了一声，把袖口挽得更高，露出还沾着灰的长指：
“诸位——今日只修园子，不杀人。”
声音不高，却像在冰面上滚过，众工匠齐刷刷点头，却仍没人敢先动。
这个有洁癖的问天印是彻底改变了，竟然不再是沾点东西就要换衣服了。
洛小曼失笑，走到最前面的老匠人面前，温和开口：“老师傅，您看那块缺角的瓦，若能补得严丝合缝，我给您双份工钱。”
老匠人喉结滚了滚，终于颤巍巍抬起手：“太、太子妃说笑了，老朽这就去……我们，我们不要钱，我们的命都是太子妃和太子救回来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但是众人都听到了。
一句话破冰，锤子叮叮当当陆续响起。
问天印侧头看洛小曼，小声嘀咕：“孤的名头竟不如一句‘双份工钱’。”
洛小曼挑眉：“殿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您得多学学。”
说罢，她牵住他的手腕，把人往马厩方向带：“走吧，去接父皇。工匠们听见马蹄声，胆子会更大些。”
走出幽篁园时，问天印还是忍不住回头，远远冲工匠们补了一句：“补得好看，孤也赏。”
锤子声顿时更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