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强的军靴碾碎半截密码机按键时，听到类似婴儿牙牙学语的电子噪音。
\"那是恩尼格玛机的尸骸。\"张丽华的机械臂切开腐烂的座头鲸腹腔，粘稠脓血中漂起德军加密芯片，\"它们生前在传输...等等！\"扫描仪的蓝光骤然转红，无数铁灰色幼虫从鲸脂中暴起，组成立体的莫尔斯电码。
海浪突然静止，三人的倒影在月下脓血中扭曲成戴防毒面具的士兵。冬妮娅的瞳孔映出一串循环播放的影像：1943年的U艇兵给妻子写信，泛黄信纸上每个墨点都藏着基因图谱。
\"母亲在收集战争记忆。\"她机械耳后的生物芯片开始渗血，\"这些机械鲸鱼...是活的数据库。\"
韩三强突然拔刀劈向虚空，刀锋迸溅的火星照亮了肉眼难辨的生物光缆。数以万计的透明纤维正在空中织网，每条光缆都裹着具现化的战争回忆：日本零式战机座舱里未拆封的家书，越南丛林里播放《卡秋莎》的留声机。
\"七点钟方向！\"张丽华射出钩锁。铁链缠住飘过的b-29轰炸机残骸，螺旋桨上粘着荧光绿的珊瑚虫。当他们跃上机翼时，整片沙滩突然活过来，堆积如山的武器残骸自动拼接成巨型机械鲨。
冬妮娅把手伸进鲨鱼眼部：\"没有敌意...在求救。\"她的掌心流出蓝色血液，鲨鱼瞬间分解成满天金属蒲公英，每颗种子都在播放诺曼底登陆的全息影像。
韩三强接住飘过眼前的d-day地图，纸面立即浮现晶化痕迹：\"快撤！这些数据在...\"警告被爆炸中断。数百条智能鱼雷跃出海面，尾部的苏维埃红星与纳粹万字徽竟完美融合成莫比乌斯环。
\"母亲创造了新物种。\"冬妮娅的声线夹杂电子杂音，\"战争残骸的...共生体。\"
张丽华突然抓住韩三强的手：\"收到祖父的识别码！在东北方...\"她的机械臂迸出火花，皮肤浮现U-2043潜艇的龙骨结构图。
珊瑚礁的孔隙里渗出蓝色脑脊液的味道。
\"这是活体服务器。\"张丽华扫描珊瑚结构，全息模型突然炸开，浮现出柏林国会大厦的燃烧画面，\"所有神经元突触都在播放...\"她触电般缩手，\"斯大林格勒！那些珊瑚虫在共享我的痛觉记忆。\"
韩三强砍断缠住脚踝的光缆，断裂处喷出的不是电流而是鲜血。刀尖挑起的纤维里裹着微型屏幕：十五岁的张丽华正在军部实验室接受神经改造，六十年前的画面却实时映出此刻她惊恐的脸。
\"我们在祂身体里。\"冬妮娅的头发突然变成发光纤维，连接到珊瑚礁某处凹槽，\"母亲在通过我看你们。\"
凹槽开启的刹那，婴儿哭声从竖井底部传来。韩三强后颈的晶化伤疤开始发烫，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哭声——第一次在核爆后的上海废墟，第二次在量子风暴眼的玛雅祭坛。
竖井壁的显示屏突然全部转向三人。韩三强看到自己出现在不同战场：手握罗马短剑在迦太基屠城，戴着防毒面具在凡尔登战役挺进，身着动力装甲在火星殖民地镇压起义。
\"母亲需要见证者。\"冬妮娅轻触显示着郑和下西洋的屏幕，\"这是祂的胃。\"
当他们滑到井底时，张丽华发出窒息的抽气声。三万六千个培养舱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罗马百夫长与赛博格士兵仅隔三厘米漂浮，额头的条形码标注着\"火种7.3.42\"。
\"这是文明回收站。\"冬妮娅的机械指划过某个舱体，里面的武士突然睁开电子眼，\"母亲保存每个...\"她突然停顿，瞳孔映出一具写有\"张少尉 1944\"字样的舱体。
韩三强按住佩刀：\"冬娅，你早知道？\"
少女的眼泪变成生物芯片碎片：\"母亲不让我说...\"
冬妮娅的生物芯片插入主控台时，海水突然变成培养液。
机械子宫的银白色外壳在深海中舒展，三百条发光脐带连接着白发女人的脊椎。韩三强看清祂面目的刹那，唐刀\"三途川\"剧烈震颤——女人脸上重叠着不同种族的面容，每个表情都对应着培养舱里的士兵。
\"重启倒计时。\"女人的声音掀起数据潮涌，\"第七批次适格者韩三强，确认执行文明收割协议。\"
张丽华的机械臂刺入主控台：\"什么收割？你们在制造...\"
海水凝聚成巨手将两人推开。冬妮娅漂浮到子宫前，身体分解成无数光粒：\"母亲在拯救我们。每次文明扩张都会诱发癌症，必须定期...\"
韩三强的刀刃抵住少女咽喉：\"说真话！\"
子宫核心突然射出道红光，照射出可怕的全景：六层同心圆结构的焚化炉里，前六次文明的残骸正在燃烧。金字塔的青铜门融化成液体，太空电梯的碳纤维化为灰烬，而他们的长安城正在第七层等待投料。
\"火种计划是消毒程序。\"女人的面容定格成冬妮娅生母的模样，\"只保留最纯粹的战争基因，其他都是病变细胞。\"
韩三强的晶化症突然蔓延到右手：\"那我们存在的意义？\"
培养舱集体爆开，三万六千名战士同步举枪：\"您是最后的疫苗。\"他们的声带振动着相同频率，\"清除所有幸存者，启动新纪元。\"
张丽华射出钩锁缠住韩三强：\"快走！系统要...\"警告被爆炸淹没。机械子宫的外壳脱落，露出核心的黑色立方体——每个面都在播放末日场景，而他们经历的探险不过是立方体转动的某个瞬间。
韩三强斩断连接冬妮娅的脐带时，尝到自己半晶化血液的铁锈味。
\"带她走！\"张丽华启动自毁程序，她的机械身躯正在转化为主控台，\"七日后长安城郊...\"脊椎刺出的光缆扎入立方体，身体迅速染上数据流的花纹。
冬妮娅残存的手指刺入韩三强后颈，取出带血的晶化碎片：\"这是疫苗...母亲给的。\"碎片里封印着六个毁灭文明的临终场景，每个画面里都有拿刀的自己。
海水倒灌的轰鸣中，培养战士们的枪口亮起红光。韩三强抱着冬妮娅跃入逃生舱时，看到张丽华完全晶化的身体迸发出耀眼光芒——U-2043潜艇在强光中具现，如同游向立方体的自毁鱼雷。
舱门关闭刹那，母亲的头颅突然出现在防弹玻璃上：\"别忘了，你就是第七次癌症。\"祂的嘴唇裂开到耳际，露出里面转动的黑色立方体。
逃生舱冲出水面时，晨曦正好照亮太平洋。漂浮的金属碎屑组成新的莫尔斯电码，冬妮娅虚弱地解码：\"找...找脐带船...\"
韩三强看向自己半晶化的右腿，皮肤下浮现的长安城地图正在改写——三日前就被设定为火种投放坐标。他突然明白母亲的怜悯：这场逃亡本身就是收割程序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