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残页在掌心被攥出褶皱。
黑狐的影子掠过头顶时，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玩意儿比说书话本里的\"黑山老妖\"还渗人三分。
鬼市掌柜擦着嘴角的血爬起来，那半块刻着\"阴\"字的玉佩在阴影里泛着青灰，像块冻硬的羊肝。
\"小跳！
左边！\"霍无赖的声音突然炸在耳边。
林小跳本能地矮身翻滚，一柄淬着黑血的短刃擦着她发梢钉进墙里，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抬头再看，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知何时涌来十多个青面獠牙的邪物，舌头拖得老长，指甲长得能刮下砖皮。
\"这是要把咱们包圆了当宵夜啊？\"林小跳抄起脚边的板凳砸向最近的邪物，木头凳腿砸在那东西胸口，竟像砸进了烂泥里，黏糊糊扯出半尺长的黑丝。
她胃里直犯恶心，余光瞥见陆九霄的佩刀劈出火星——那捕头的刀是玄铁铸的，砍在邪物身上竟只留道白印子。
\"祖宗的铃铛呢？\"林小跳边退边喊。
霍无赖的虚影已经淡得快透明了，手里的青铜铃铛却晃得飞快，每道金光扫过，邪物便发出刺耳的尖叫。
可他额角的\"汗\"正成团往下掉：\"撑不住了...这鬼市掌柜的邪术掺了狐血，专门克我这种没香火的野鬼...\"
话音未落，鬼市掌柜突然尖啸一声。
那些邪物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动作猛地快了三倍！
一个红舌头邪物扑向小满，那小丫头吓得直往后缩，却见她手腕上的银镯突然泛起水光——正是前两日刚觉醒的田螺精本体能力！
水幕裹住邪物，竟把那东西的舌头生生融掉半截。
\"小满好样的！\"林小跳趁机甩出怀里的驱邪符——是今早跟城隍庙老道士软磨硬泡要来的。
符纸沾到邪物立刻烧起来，可刚烧到腰腹又灭了，只留下个焦黑的窟窿，里面翻涌着更浓的黑气。
\"这不对劲！\"陆九霄的刀鞘重重磕在地上，震得地砖龟裂，\"寻常邪物早该魂飞魄散了，这些...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命。\"他话音刚落，鬼市掌柜摸出个雕花竹筒，往天上一抛。
竹筒炸开，飘下无数银粉，邪物们沾到银粉，窟窿眼儿里竟开始往外冒红泡，叫声都拔高了八度。
林小跳突然想起残页背面的字——\"阴司锁魂，狐仙作引\"。
她盯着鬼市掌柜腰间晃动的信鸽脚环（刚才那信鸽飞走时，她眼尖瞥见脚环上刻着\"阴\"字），脑子里\"轰\"地炸开：\"合着您老这是给阴司当快递员呢？
送完信就开始催件儿？\"
霍无赖突然笑出声：\"小跳你这嘴，说书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能掰扯？\"
\"祖宗您等着！\"林小跳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往前跨了一步。
她抄起惊堂木\"啪\"地拍在青石板上，声儿大得惊飞了三只檐角麻雀：\"列位看官！
今日咱们不说话本，单说这鬼市掌柜的'创业史'！\"
鬼市掌柜的动作顿了顿。
林小跳眼睛一亮，乘胜追击：\"您瞧这位老板，白天卖驱狐香囊，晚上放邪物咬人，这是典型的'职场双面人'啊！
您说您要是想当反派，好歹专业点？
上次卖的香囊里装的是狗尾巴草，前天的符纸是用浆糊画的——要我说，您这业务能力，在阴司怕不是得被主管骂'KpI不达标'？\"
周围的邪物像是被定住了，连陆九霄都抽空瞥了她一眼——这姑娘平时说书只讲才子佳人，今儿这架势倒像在城隍庙前跟菜贩子砍价。
鬼市掌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林小跳掏出半块\"阴\"字玉佩晃了晃，\"这玩意儿我在义庄见过，上个月王屠户家闹鬼，那鬼脖子上就挂着同款。
您猜怎么着？
后来查出来，是义庄老陈头收了钱，专门往尸体里塞这玩意儿养邪物！
您说您跟老陈头，是不是同门师兄弟？\"
霍无赖在旁边憋笑憋得虚影直打颤：\"小跳你这是把查案当说单口相声呢？\"
鬼市掌柜的手指死死抠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黑血：\"住口！
你懂什么...我这都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给狐仙当马前卒？
为了让阴司收你当编外人员？\"林小跳往前又凑了半步，惊堂木敲得\"哒哒\"响，\"我还知道，您上个月在西市赌坊输了三十两银子，债主是城南的刘麻子——您说您要是栽在这儿，刘麻子不得把您棺材本都刨了？\"
这一通话像连环炮似的，鬼市掌柜的瞳孔剧烈收缩。
趁这工夫，陆九霄迅速结了个法印，掌心腾起蓝色火焰——那是他祖传的\"玄火咒\"。
火焰裹着银刀劈向邪物群，顿时烧出条血路；小满咬着嘴唇，手腕上的水幕越扩越大，竟把剩下的邪物全困在水球里，像煮饺子似的咕噜噜转。
\"好样的！\"林小跳差点没忍住蹦起来，可下一秒就见鬼市掌柜突然怪笑一声。
他扯下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伤疤——那伤疤形状竟和黑狐的影子一模一样！\"你以为你赢了？\"他掐住自己的脖子，声音变得雌雄莫辨，\"狐仙大人要的是霍家血脉，你...死...定...\"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炸开一声尖啸。
黑狐的影子俯冲而下，爪尖带起的风把林小跳的发带都扯断了。
霍无赖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他咬着牙把铃铛砸向狐影——那是他最后一丝魂力。
金光闪过，狐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可下一秒就重新凝聚，速度反而更快了！
林小跳感觉有团冰碴子掉进了喉咙。
她攥紧残页，背面的小字突然发起烫，\"以命换命\"四个血字像活了似的，在她手心里爬出红痕。
陆九霄的刀已经崩了口，小满的水幕开始出现裂痕，鬼市掌柜的伤疤里渗出黑血，正一点点爬向林小跳的脚面...
\"小跳！\"霍无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一片落在她肩头的雪，\"记住...你是霍家的女儿...\"
黑狐的爪尖即将触到林小跳的天灵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林小跳恍惚看见，一团裹着红绸的东西从马背上飞过来——那是...？
\"当啷\"一声，那东西砸在她脚边。
是半块青铜灯，灯芯上还飘着没烧完的纸灰，隐约能看见\"速启\"两个字。
黑狐的影子突然一顿，鬼市掌柜的伤疤\"滋啦\"一声裂开，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向后缩。
林小跳低头看向脚边的青铜灯，灯身刻着的花纹，竟和残页上的\"阴司锁魂\"图案一模一样。
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大喊：\"林姑娘！接住！\"
可林小跳没听见。
她盯着青铜灯里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想起前晚做梦时，有个穿青衫的老人对她说：\"霍家的灯，要等狐火来烧。\"
黑狐的影子再次聚拢，这一次，它的眼睛里多了丝慌乱。
而林小跳掌心的残页，正随着青铜灯的火光，缓缓渗出一滴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