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晃得沈艺眼睛疼。他第一百零八次看表，盘算着如何在不失礼的情况下提前离场。万通集团李总的夫人正用她戴着三克拉钻戒的手拽着他的袖口，喋喋不休地讲述她家贵宾犬的选美经历。
\"我们家宝贝上个月刚拿了全美冠军，那气质，啧啧...\"李夫人突然压低声音，\"沈总，您女儿在偷喝香槟呢。\"
沈艺顺着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看去，苏婷正鬼鬼祟祟地从侍应生托盘里顺走第二杯香槟，她身上那件银色亮片礼服在灯光下活像条濒死的鲶鱼。
\"那不是...\"
\"沈总！\"商会张主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另一侧，\"令爱真是活泼可爱，在美国哪个大学？我儿子在斯坦福...\"
沈艺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他瞥见苏婷正被某位油头粉面的小开搭讪，那小子居然敢把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他快步穿过人群，香槟洒在了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裤上。
\"姐夫！\"苏婷像见到救星般抓住他的胳膊，\"这个变态说要送我回家！\"
小开脸色煞白：\"沈、沈总，我不知道是令爱...\"
\"我不是...\"
\"爸！\"苏婷突然甜腻地喊了一声，把沾着口红印的香槟杯塞到他手里，\"这个人说我的裙子像夜店小姐。\"
沈艺盯着小开胸前\"王氏地产\"的胸牌，突然想起上周那份被故意压低的报价单。\"王公子，\"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听说令尊最近在争取科创园的项目？\"
小开落荒而逃时撞翻了海鲜塔，龙虾和生蚝像保龄球般滚向人群。苏婷趁机又往嘴里塞了块鹅肝酱饼干。
\"你搞什么鬼？\"沈艺拽着她往休息室走，\"这裙子是林晚亭给的？\"
\"她说这是'纯欲天花板'！\"苏婷踉踉跄跄地跟着，\"姐夫你轻点，我假发要掉了！\"
休息室里，林晚亭正对着化妆镜补口红。看到他们进来，她夸张地吹了个口哨：\"亲子装？真温馨。\"
\"你故意的。\"沈艺松开苏婷的胳膊。
\"天地良心，\"林晚亭举起双手，腕间的银链叮当作响，\"我哪知道小朋友会被人当成你女儿？\"她歪头打量沈艺，\"虽然你今天的领带确实很'爸爸风'。\"
苏婷突然打了个喷嚏，亮片像鱼鳞般簌簌掉落。\"这衣服痒死了！\"她开始像只金毛犬般疯狂抓挠后背，\"林晚亭你确定这不是宠物服装？\"
林晚亭变魔术般从沙发后拎出个纸袋：\"备用礼服，不过...\"她抖开一条黑色蕾丝裙，\"可能更适合扮演情妇。\"
沈艺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苏晴发来的照片：花店招牌被爆裂的水管冲得摇摇欲坠，配文\"没事，我能处理\"。
\"我去打个电话。\"他转身要走。
\"等等！\"苏婷拽住他，\"你就让我穿这个去见媒体？\"她抖着那条几乎透明的裙子，\"明天头条就是《沈氏总裁未成年情妇曝光》！\"
林晚亭突然从背后贴近沈艺：\"领带歪了。\"她的呼吸喷在他耳后，\"顺便，李夫人正在门外偷听。\"
沈艺猛地拉开门，李夫人尴尬地举着香槟杯：\"我、我来找洗手间...\"
接下来的半小时堪称沈艺职业生涯最魔幻的时刻。他被迫配合林晚亭即兴表演\"重组家庭伦理剧\"：苏婷一会儿是他前妻留下的女儿，一会儿是他资助的贫困生，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林晚亭的远房表妹。
\"所以...\"张主席的夫人困惑地掰着手指数，\"林小姐是沈总的未婚妻，那位小姑娘是林小姐的表妹，但又是沈总的女儿？\"
\"现代家庭都这样。\"林晚亭面不改色地往苏婷嘴里塞了块马卡龙，\"对吧，宝贝？\"
苏婷鼓着腮帮子点头，亮片睫毛忽闪忽闪。沈艺注意到她左手正偷偷往李夫人的鳄鱼皮包里塞什么东西。
宴会厅突然响起尖叫声。李夫人的贵宾犬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疯狂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尾巴上绑着苏婷刚塞进去的电动跳蛋。
趁着混乱，沈艺把苏婷拎到天台。夜风吹散了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露出原本熟悉的洗发水香气。
\"好玩吗？\"他解开领带。
\"超刺激！\"苏婷趴在栏杆上，晃着两条光溜溜的腿，\"比花店有意思多了。\"她突然转头，\"姐夫，你多久没回花店睡觉了？\"
远处霓虹灯在沈艺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他想起今早苏晴发来的另一张照片：他惯用的咖啡杯里长了株小小的多肉植物。
\"上周三。\"他听见自己说。
\"撒谎。\"苏婷掰着手指数，\"上个月18号之后你就...喂！\"
沈艺突然脱下西装裹住她：\"有人拍照。\"
楼下灌木丛里，娱乐记者的长焦镜头闪着寒光。
回宴会厅的路上，他们撞见王董事正被夫人揪着耳朵训话。\"活该！\"苏婷做了个鬼脸，\"谁让他摸我腰！\"
林晚亭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晃着手机：\"精彩画面都录下来了，要发给你姐吗？\"
\"你敢！\"苏婷扑过去抢手机，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沈艺扶住她时，听见林晚亭轻声说：\"李夫人刚问我，你给'女儿'买的那套公寓在哪个楼盘。\"
送苏婷回家的路上，她在副驾驶睡得东倒西歪，睫毛膏在脸上晕成小熊猫。等红灯时，沈艺收到林晚亭的短信：【明早头条预览：《商业新贵携女出席晚宴，神秘女伴全程护驾》】
花店二楼还亮着灯。苏晴开门时，目光先落在沈艺臂弯里熟睡的苏婷身上，然后是沾着口红印的衬衫领口。
\"她没真喝醉。\"沈艺轻声说，\"装的。\"
苏晴伸手要接，他下意识侧身：\"我抱她上去。\"
狭窄的楼梯间里，苏婷的亮片裙在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艺想起他们结婚时，苏晴坚持要在楼梯扶手上缠满绣球花。\"这样每天回家都像走过婚礼红毯。\"她当时这么说。
现在扶手上积了层薄灰。
安顿好苏婷下楼时，他发现苏晴正在厨房煮醒酒汤。料理台上摆着今天的财经杂志，封面是他和林晚亭在拍卖会的合影。杂志旁边，苏晴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离婚协议书模板下载】。
\"水管修好了？\"他靠在门框上问。
\"嗯。\"苏晴没回头，\"用你留在工具箱里的瑞士军刀。\"
窗外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透过窗帘缝隙，能看到林晚亭的红色保时捷缓缓驶过，车灯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拖出长长的血色光影。
苏晴关掉煤气灶，陶瓷锅底在台面上磕出轻响。\"张主席夫人刚才加我微信，\"她背对着他说，\"问要不要参加下周的亲子烘焙课。\"
沈艺看着她的背影在暖黄色灯光里微微发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们蜷在花店二楼吃泡面，雨水从天花板漏下来，在结婚照上冲出蜿蜒的泪痕。
现在那里挂着干燥的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