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叶迦孤身策马往城外狂奔。
星子渐渐爬上了天幕,魔兽们的狂欢也随之开始。
叶迦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斩杀过魔物了,因为他在世人眼中必须是武神。
所有灵武的特征他都要摒弃,对执武者的渴求也不能暴露出来。
脚下草地被兽血染红,他有些数不清今夜杀了多少头魔兽。
等到再也感应不到魔兽的气息,男人这才有些倦怠倚上身后的树干。
黑色军靴不甚溅到些碎肉,颊边也有几道被凌乱飙射而出的血线。
然而这种程度对他而言,就连热身都算不上。
自打他被锻造出来到如今,从没遇到过完美契合的执武者,沐平生对他而言是个意外。
叶迦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等到她彻底成长起来的那天。
两个月过去,那些堆积的情绪一点点在脑子里发酵,她离开时甚至连个拥抱也没有。
初秋的天气不算冷也不算热,晨曦碎金一样洒在硕果累累的枝桠。
“老师。”
耳边微风像极了执武者的轻喃,叶迦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掀起沉静的眉眼,看到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姑娘依然穿着往常的黑袍,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看着他。
叶迦并没起身迎过去,只是嘴角微勾拍拍身边的土地。
执武者便顺从他的心意慢慢走过来,然后拎起黑袍坐在他旁边。
叶迦偏头近乎贪婪看着她,嗓音痛苦又嘶哑。
“……抱歉,没有护好你。”
旁边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容,缓缓迎着他的目光摇摇头。
男人唇瓣有些轻微的颤抖,片刻按捺心绪轻声祈求道。
“凤越他们都很担心你,往后多来看看老师好不好……平生。”
“沐平生”的表情有些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点头。
她慢吞吞的站起身,拍拍袍上沾染的尘屑,却有鲜血滴滴答答从衣角落下。
叶迦见怪不怪看着她,少女干脆没有管那些血水,而是走了几步对他挥挥手,随即笑着一步一个血脚印走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
叶迦清醒的察觉,自己可能是有些疯了,真正的她不可能会出现在此时此刻。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姑娘,但她每次出现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那些幻象就和真实的她差不多,除了那声老师提醒自己的到来,之后一举一动都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沐平生走时已经对他有些疏远了,叶迦无比怀念她在自己面前放松的模样。
所以他没有在执武者首次出现时,设法让自己清醒,反倒一次次放纵那些不合常理的幻象。
那不是真正的沐平生,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然而只有将思绪抽空,他才能通过那些短暂的瞬间,让精神暂时得到些微的搁浅。
叶迦真的太累了,从他放弃自己灵武的身份,一步一步杀到元帅的今天。
灵武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法脱离执武者单独存在的。
这不是说他们非执武者不可,而是这个世界从没有先例,将灵武视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给予他们一定的保障和权益。
每个锻武者的锻造路径中,总会诞生大把中低阶的次品灵武。
这些灵武几乎不会受到执武者青睐,如果能量不够维持他们的消耗,会有大部分灵武被送去销器谷。
但生命本就不该有低贱之分,所以他的军队里有很多本该兵解的灵武。
他们不需要获得执武者青睐,也能不时猎杀魔兽换取军功与魔核,那些灵武将自己养的很好。
可是帝国没有任何关于灵武的律法,那些拼命猎魔活下来的灵武们,不被世人看见承认他们的功绩。
在沐平生没出现之前,帕瓦达原本是叶迦给自己圈下的起点。
他想等迦南位列第一大国后,用多年功勋换帕瓦达独立出去。
而他则是卸去元帅一职恢复灵武的身份,这将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因为他的生平会在灵武间流传。
帕瓦达也会像龙谷那样,成为灵武们的世外桃源。
这个计划在沐平生出现后,他看到了更新的转机。
如果那个人是沐平生,那么不仅仅是没有契约的灵武,兴许整个大陆的结构都会被她所撬动。
叶迦其实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作为当世唯一的神品灵武,在了解到大部分灵武的处境之后,他不可避免生出了物伤其类的感觉。
凤越当初主动找上他时,外表看着甚至称得上光鲜。
所以在陡然接触到对方记忆后,叶迦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消化。
在他未曾见过的地方,还有许多像斩马刀那样的灵武。
他所见到的那些,只是灵武们在缔结契约后的冰山一角。
叶迦见过许多的执武者,也见过他们如何使用安置自己的灵武。
刨除一些特别恶劣的,会被盘龙枪筛选出来收拾掉,大多灵武都像村里养的土狗那样。
吃穿用度不能说精细,只能保证不生病不死,保持最低消耗的情况下,看家护院却一样不少。
便是这样灵武们也习以为常,甚至庆幸执武者没有动辄打骂。
沐平生和他所了解的任何执武者都不一样,是个非常朴素木讷的小姑娘,猎魔时却有种奇异的狠劲。
带着两柄破破烂烂的灵武,差点被一株七阶树魔打成破铜烂铁,在她的身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和她接触的每一柄灵武,都会被温柔妥帖的爱意滋养,不管是有着怎样的过去,最后都会长出新鲜的血肉。
但自己却因为大意轻敌,给了教廷可乘之机。
叶迦痛苦阖上双眼缓了缓,终于收拾好身上狼藉,翻身上马往城里奔去。
教廷不会存在太久的,他会在此事告一段落后,亲身前往帕瓦达调查。
所有参与过围剿计划的人员,他会一个不落挨个处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