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熹微,为星院古老的建筑镀上一层淡金,却驱不散笼罩其上的肃杀寒意。
洛逸尘踏出苏紫月那方静谧的庭院。
银白长发束在脑后,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劲瘦的身形,再无半分闭关初醒时的虚浮。暗金色的眼眸沉静如渊海,深处却蕴着亟待破闸的锐利锋芒。
举手投足间,空间随之泛起细微涟漪,那是初步驯服的力量在体内奔涌的余韵。
庭院门口,苏紫月静立相送。
淡紫长裙在晨风中轻拂,勾勒出清冷孤绝的轮廓。
她望着他,紫水晶般的眼眸如同深潭,清晰地倒映着那道银发玄衣、脱胎换骨的身影。三年来积压的沉重心绪,担忧、欣慰、释然,还有那丝连她自己也未曾完全理清的、冰层下的悸动,此刻皆沉淀为一片深沉的平静。
“力量可圆融了?”她的声音清冽依旧,穿透微凉的晨风。
洛逸尘颔首,暗金瞳孔中精光内蕴,道:“源海稳固,空间之力可堪一用。虽未臻至完美,但战场足以自保,亦能杀敌。”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新生的自信与掌控感。
苏紫月凝视着他暗金色的眼眸,仿佛要穿透那层沉静,直抵他灵魂深处对星辉城的灼热牵挂。
她微微抿唇,终究未再多言规劝,只道:“此去凶险,魔族手段诡谲,尤擅污秽空间,腐蚀心智。一切小心。”
“弟子明白。”洛逸尘郑重应下。
他最后深深看了苏紫月一眼,目光掠过她清冷绝艳的容颜,似要将这一刻镌刻心底。
就在洛逸尘准备离去的时候,苏紫月突然开口:“洛逸尘。”
洛逸尘身形顿住,随后看向苏紫月。
苏紫月仰视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清冷如常,却字字千钧的叮嘱:
“活着回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洛逸尘耳中。
依旧是导师训诫弟子的口吻,但那话语深处不容错辨的关切与沉重的期许,却让洛逸尘心头微震。
洛逸尘深深地看着她,看着紫眸深处竭力压抑的波澜。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是,苏导师。弟子谨记。”
随即,他不再犹豫,周身空间之力骤然涌动,如同无形的潮汐向外扩散。
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光线在他身前微微扭曲。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间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圈迅速平复的空间涟漪,证明他曾存在。
人去院空。
方才洛逸尘站立的地方,几片被空间波动惊落的枯叶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苏紫月依旧立在原地,目光定定地望着那片重归平静的空气。
紫藤花架在她身后投下斑驳的光影,更衬得她身影孤清。方才维持的沉静外壳,随着洛逸尘的离去,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丝极其细微的落寞与怅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她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无声扩散。
那感觉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如此清晰,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鬓边一缕被晨风吹乱的发丝,动作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惘然。
“既如此不舍,何不跟去看看?”
一个清越悦耳,带着几分了然与促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苏紫月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瞬间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一贯的清冷孤高。
她缓缓转身,只见洛茗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庭院深处,一袭简单的银白长裙,身姿颀长,银发流泻,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同为女子,更是历经世事、智慧通明的巅峰强者,洛茗萱如何看不出苏紫月此刻强压在平静下的波澜?
“院长。”苏紫月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微微躬身。
洛茗萱莲步轻移,走到苏紫月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她的视线扫过苏紫月方才凝望的那片空地,又落回她清冷依旧却难掩一丝波动的眼眸上。
“星神塔顶三年,每一次能量狂暴震荡,你人在庭院,心可曾有一刻离开?这院中的星灵花换了多少瓶,又有哪一朵不是因你心神牵系而悄然枯萎?”洛茗萱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敲在苏紫月心坎上。
“刚才你看着他离去,眼中那丝空茫,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我。”洛茗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苏紫月搭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长长的睫羽低垂,掩去紫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她沉默着,没有反驳。
洛茗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柔和,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与洞察,道:“逸尘这孩子,身负两大至强血脉,如今虽初步融合,踏入星王境,但前路凶险远超想象。星辉城战场,魔氛滔天,更有高阶魔族窥伺。他锋芒初露,心系所念之人,极易冲动。”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苏紫月,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道:“紫月,我需要你在他身边。以你星圣境的修为,洞若观火的眼力,在他力量失控、判断失误之时,为他压阵,为他兜底。这不仅是护他周全,更是护住我们对抗魔天神最后的希望火种。”
“更何况……”洛茗萱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慨,目光变得悠远。
“有些路,有人同行,总好过一人独行。无论是于他,还是……于你。”
最后几个字,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苏紫月的心湖。
她猛地抬眸,对上洛茗萱那双银色眼眸。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猝然涌上心头,冲垮了最后一丝犹豫的堤坝。
清冷的面容上,冰封的神情终于彻底融化。她深吸一口气,紫眸中所有的惘然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决绝所取代。
“好。”一个字,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苏紫月周身空间之力轰然爆发,比洛逸尘离去时强横精妙何止百倍!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色流光撕裂空间,瞬间投入其中,消失无踪,直追洛逸尘离去的方向而去。
庭院里,只留下洛茗萱一人。
她看着紫色流光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欣慰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低声自语:“洛逸尘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
半空之上,洛逸尘如同流星一般疾驰而过,他的身形快如闪电,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金蓝色的光芒,璀璨而耀眼,令人瞩目。
下方的景色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飞速地从洛逸尘的视野中掠过。
他飞行的方向,正是天穹帝国境内的星辉城。
山川河流等一切景色都在他的眼前迅速倒退。
然而,尽管下方的景色美不胜收,洛逸尘却无暇顾及。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身影,那是一道冰蓝色的倩影,宛如仙子降临人间。
那道倩影的容颜深深地烙印在洛逸尘的脑海中,令他无法忘怀。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如同电影般在他的眼前不断放映。那冰蓝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双肩上,轻轻拂过她白皙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在那里,还有人在等他,等待他的归来。
“若瑶,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