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涛看着囚笼中那三个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本能抽搐与哀嚎的身影，再看看身旁那个仿佛一瞬间就变得无比陌生的哥哥，喉咙有些发干。
“哥……”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志泽那句“游戏，才刚刚开始”，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的心里。那不是胜利的宣告，更像是一道刻在灵魂深处的诅咒。
“觉得我……很残忍？”王志泽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那个由他亲手打造的、华丽而又残酷的囚笼上。
“不。”王志涛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那黑金色能量栅栏时停住了。他能感觉到，那上面流淌着的，是爷爷的气息，温暖，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王志涛的声音低了下去，“爷爷他……”
“他还在。”王志泽打断了他，语气平静。
也就在这一刻，王志泽脑海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黑色玉简，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和热。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感受，而是一种神魂层面的奔涌。
如果说之前玉简传递给他的，是关于如何“借用”和“沟通”这片空间法则的“说明书”，那么现在，涌入他脑海的，是这片空间的“源代码”！
无数繁复到无法理解的法则线条、空间节点、能量回路……像一场亿万星辰同时炸裂的信息洪流，冲刷着他的意识。他看到了这片异次元空间从诞生到演化的每一个瞬间，看到了爷爷是如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的神魂与法则之躯彻底打碎，如同最高明的工匠，用自己的血肉和骨骼，去填补、去重塑、去定义这里的每一寸“存在”。
他不再是“掌控”这里。
他就是这里。
王志泽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股信息流太过庞大，庞大到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
“哥！”王志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也就在王志涛的手接触到王志泽身体的刹那，一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意志，也涌入了他的心头。
那不是复杂的法则信息，而是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意念。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只有一个烙印。
——活下去！
——然后，去变强！
这股意志，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带着爷爷生前那股子谁也拗不过的犟劲儿，狠狠地砸在了王志涛的心坎上。仿佛爷爷正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拍着他的后脑勺，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在他耳边咆哮。
王志涛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王志泽也正看着他。
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个人的眼中，是承载了整个空间重量的哀恸与清明。
另一个人的眼中，是燃烧着不屈意志的悲愤与决然。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自己刚刚接收到的一切。
爷爷……真的回不来了。
他用自己，为他们铺就了一条通往未来的路。一条用牺牲和守护浇筑而成的，再无退路的血腥之路。
“我明白了。”王志涛松开了扶着哥哥的手，站直了身体。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块璞玉，那么现在，这块玉已经被最残酷的现实，开锋了。
“我也明白了。”王志泽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在消化那无穷无尽的信息。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只有囚笼里，那三个影卫无意识的呻吟声，在巨大的洞穴里回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志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投向囚笼，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宰了他们？给爷爷报仇？”
“报仇？”王志泽重复了一句，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让王志涛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这么让他们死了，那不叫报仇，那叫解脱。”王志泽缓缓走到囚笼前，看着那个双腿尽断的影卫队长。
“你……你想干什么……”那队长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看到王志泽走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王志泽没理他，只是对王志涛说：“弟弟，你觉得，他们身上什么东西最值钱？”
王志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修为？法宝？”
“不。”王志泽摇了摇头，“是他们脑子里的东西。”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着栅栏，指向那名队长的脑袋。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杀我们？他们背后的主子又是谁？那个所谓的‘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噬元霸体’的？他们掌握的那些诡异的‘概念’法术，又是从何而来？”
王志泽每问一句，王志涛的眼睛就亮一分。
是啊！
杀了他们，固然解气。可然后呢？他们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这四个金丹期的影卫，而是更可怕的存在。
爷爷用命换来的这个安全屋，不可能庇护他们一辈子。
“他们是钥匙。”王志泽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是打开我们眼前这片迷雾的钥匙。在把他们脑子里所有的秘密都榨干之前，他们连昏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刚落，他屈指一弹。
一道黑金色的光线没入那队长的眉心。
“啊——！”
队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球上翻，口吐白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一台巨大的石磨里，正在被一寸一寸地碾碎、研磨。那种痛苦，超越了肉体，超越了死亡。
“这只是开胃菜。”王志泽收回手，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爷爷把这片空间变成了最坚固的牢笼，也变成了最可怕的刑房。在这里，时间、空间、感知……一切都可以被定义。我会让他们在无尽的轮回里，把知道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吐出来。”
王志涛看着眼前这一幕，听着哥哥平静却又疯狂的计划，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觉得一股压抑许久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痛快！
“好！就这么干！”王志涛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把他们榨成人干！”
说到这，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兄弟俩都是一愣。
王志涛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哥，打了这么久，有点饿了。”
王志泽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温度。他转过身，背对着囚笼，环视着这个已经成为他们家一部分的巨大空间。
“是啊，该吃饭了。”
他想起了什么，走向洞穴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李虎和张梅还静静地躺在地上，被一层柔和的黑金色光晕包裹着，似乎只是睡着了。
王志泽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李虎的额头。一股温和的力量探入，片刻后，他松了口气。
“他们没事，只是被之前的力量震晕了，精神消耗有点大，睡一觉就好了。”
王志涛也走了过来，看着昏迷的两人，眉头微皱：“等他们醒了，我们……怎么说？”
是啊，怎么说？
说我们遇到了绝世强敌？说你们的王山爷爷为了救我们，把自己变成了一座活的监狱？
这太离奇了，也太沉重了。
王志泽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就说……我们进了一个古代修士的洞府，不小心触发了禁制，被困住了。”他看着弟弟，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爷爷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把我们救了出来，然后自己有事先走了。”
王志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目前最好的说法了。一个谎言，一个能让朋友们安心的谎言。
而这个谎言背后的真相，将由他们兄弟二人，独自背负。
“哥，”王志涛看着王志泽的侧脸，轻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他问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王志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看着洞顶那些闪烁着黑金色光芒的巨大水晶，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爷爷那张布满皱纹的笑脸。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撑不住，也得撑。”
“我们，可是王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