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牛金城,从来不知道“钱”字怎么写,只知道挥金如土带来的快感,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就像马运,他说他一辈子没有摸过钱,这多半是假的。但是,以此来达到广而告之的目的却是真的,毕竟,现在的很多人,身上真的可以不用带现金就可以完成支付。
他还说,他对钱没有概念。人的钱多到一定的程度,确实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这两个人都是资本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可现在呢?
牛金城变卖了几乎所有的别墅,连藏在瑞士银行保险库里的金条都抵押了出去,才凑够了给海外账户转移的资金。
直到上个月,他才从一个以前的老部下嘴里得知,那些被他以低于市场价三成抛售的别墅,十有八九都落到了许振峰手里。
那个曾经在牛金城眼里跟蝼蚁一样的年轻人,不仅吞了他的“横丰集团”,还像捡垃圾似的,把他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产业一个个收入囊中。
更让牛金城憋屈的是家人。早在此前他退守北方市场时,他就让老婆带着儿子移民美丽国了,那时候他还想着留条后路,谁知道这条路最后成了他唯一的归宿。
如今,前妻带着儿子住在洛杉矶的普通公寓里,见了他就像见了瘟神,连门都不让他进。他现在身边的这个于丽丽,和他那个刚上小学的儿子,不过是他落魄时用来填补空虚的摆设罢了。
最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弟弟牛金虎的失踪。几个月前,牛金虎带着“八大金刚”去港城,打算伏击许振峰,却从此就杳无音信。
港城警方那边查了很久,只找到几具被海水泡得发胀的无名尸体,连dNA都比对不上。当然,从人数上看,还有体貌特征,那也不可能是牛金虎他们。
牛金城一直怀疑是许振峰下的黑手,但他派去港城的人查了几个月,连根毛都没查到。他不知道的是,在港城那间有故事的别墅的客厅里,牛金虎带着八个号称能以一敌十的得力干将,连许振峰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对方拿着一把匕首全部解决,尸体早就被抛进了公海的鲨鱼区。
如果牛金城知道,许振峰的身手原来是那么恐怖,当初就算借他个热水壶胆子,也不敢派职业杀手去动邱琳。
可世上没有如果,那几个他花重金从欧美国家雇来的杀手,不仅没能伤到邱琳一根头发,反而暴露了他这个幕后主使者,让许振峰顺藤摸瓜,白嫖了他在的汽车和矿泉水上市公司的股份。
等同于,牛金城花了近百亿的股份,才换来许振峰的不追究。牛金城当然清楚,他已经动了许振峰的逆鳞,但当时许振峰估计清楚,就算把牛金城送进去,也会很快被放出来。这才顺手牵羊,白嫖了“横丰汽车”和“横丰矿泉水”的绝对控股权的股份。
“呵……”牛金城冷笑一声,踉跄着走到酒柜前,拿起一瓶未开封的轩尼诗李察,用牙咬开瓶塞,对着瓶口猛灌了几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滔天恨意。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就在这时,客厅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牛金城猛地回头,眼里的凶光还没散去,看清来人后,却像是变脸似的,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
“哎呀,这不是马总吗?”牛金城放下酒瓶,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热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地方偏僻,您能找着,真是不容易。”
当初许振峰入主那几家公司时,曾亲自给马运打过电话,想以溢价三成的价格收购他手里的股份。马运当时一口回绝了,倒不是因为念及和牛金城的兄弟情,而是他打心底里瞧不上许振峰。
在他看来,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就算运气好成了世界首富,也终究是个没底蕴的暴发户。可他哪里知道,许振峰玩资本的手段,比他这个浸淫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还要老辣得多。
最终,马运持有的股份也是以市场价放手,同样落入许振峰的手里。
“找你确实不容易。”马运慢悠悠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看到那台被砸烂的电视和地上的碎片,“我托了三个朋友,才打听着你搬到了拉斯维加斯。这不,正好来这里参加全球互联网大会,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牛金城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马运这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他能纡尊降贵跑到这种地方来,肯定没那么简单。
所以在大佬的世界里,就没有所谓顺路这种说法。就像许振峰,他的个人行程是已经规划好的,走到哪儿,就带把镰刀收割哪儿。实际上,这也是这些大佬的眼界和时间规划,与众不同而已。
“马总真是太客气了。”牛金城讪笑着,赶紧从酒柜里又拿出一瓶酒,“快坐快坐,我这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剩点酒了。”
马运在沙发上坐下,嫌恶地皱了皱眉——这沙发虽然是名牌,但显然很久没保养过,皮质有些发硬。他没接牛金城递过来的酒,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烟盒,抽出一根雪茄点燃,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就这么把悠闲写在脸上,不动声色的把嫌恶的表情给带过了。
“刚才在电视上,看到许振峰那小子又风光了。”马运眯着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收购了那家算力公司,连华尔街的那些大佬都得给几分面子。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运气是真好,赶上了算力革命的风口。”
马运表情中的不屑瞬间就让牛金城把握到了,因为马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不自觉的看向一旁墙根倒挂着的电视机。但是,牛金城也是老狐狸,看破不说破,再加上他这个时候与马运已经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人。他自己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在资本市场已经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运气?我看是走了狗屎运!”牛金城一提到许振峰,火气又上来了,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我都听说了,那家公司原本是马总先看上的,都已经谈好价格了,结果被他横插一脚,用高出市场价五成的价格抢了过去!这哪是做生意?这是赤裸裸地明抢啊!”
牛金城就算是掉了牙的老虎,那也是“大佬级别”的老虎,也是老狐狸。如果不是江湖地位下降,此时马运也不敢这么小瞧了他。
“抢?他现在有的是资本可以抢。”马运弹了弹烟灰,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你知道吗?他收购‘艾狸集团’那30%的股份,现在已经翻了一倍都不止。当初他花300亿美金买的,现在估值700亿都打不住。就这一下,他的个人资产又涨了400亿美金,稳稳坐住了世界首富的位置。”
这话像一把钝刀子,在牛金城心上慢慢割着。他当初为了谋夺许振峰的个人资产,以协议的方式签订对赌,结果,许振峰赢了。牛金城被迫以极低的价格把手里5%的“艾狸集团”股份转让给了许振峰,现在想想,那5%的股份要是留到现在,足够他东山再起了。
只可惜,他牛金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