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众人眼前渐渐虚化,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缺口,透过它,一片苍茫寂寥的北境雪原若隐若现。
雀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的眼神渐渐黯淡。
眼前的北境比她记忆中更加荒凉,仿佛连最后一丝生机都被风雪吞噬。
缺口不断扩大,最终化作一个比城主府正门还要宏伟的入口,通往那个她曾经熟悉的故乡。
恍惚间,雀翎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北境。
风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变得猛烈。
\"什么声音?\"宁芙突然皱眉,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众人屏息凝神。
在呼啸的风雪中,隐约夹杂着某种古老的低语。
雀翎听到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后,神色骤变。
李当归也僵在原地,他竟莫名听懂了那些低语:
\"雪落无声,人死无痕...\"
李当归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全身。
他猛地朝王焕大喊:\"不好!快把门关上!\"
可众人谁都没有想到,离门最近的王焕,就这样忽然凭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更奇怪的是,在他消失的地方,隐约有一个人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一把冰刃正从风雪中刺出,显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李当归正准备出声提醒,可话还未开口,峨眉便已经站到那人影面前。
\"峨眉姑娘,小心!\"李当归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只见峨眉修长的手指已经精准扣住了人影的咽喉。
那人影剧烈挣扎,想要逃跑,却被峨眉死死掐住,动弹不得。
他的身影也渐渐开始清晰起来,露出一张因窒息而扭曲的脸,紫灰色的眼眸中则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雀翎死死的盯着那人的样子,眼神中满是惊讶之色。
刚打开门的王焕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栽进厚厚的雪堆里。
冰冷的雪沫灌进他的领口,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挣扎着抬起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鹿皮靴,稳稳踩在他面前的雪地上。
视线往上,是包裹在紧身黑衣里的修长双腿,再往上...
王焕一愣——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尽管对方裹得严严实实,但那起伏的胸线还是暴露了女子的身份。
\"你——\"王焕刚要出声。
黑衣人直接伸手一指远处,王焕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李当归等人依旧站在北境之门的面前,而那位白衣长发的女子,手里正抓着一个手持利器的人!
王焕忽然就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是...被救了?
他又转回头去,却发现眼前的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他依旧有些懵。
峨眉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扭,那人的脖颈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从王焕消失到刺客毙命,整个过程只是一眨眼。
\"铮!铮!\"
几乎同时,李当归与宁芙的长剑已然出鞘,寒光在风雪中格外刺目。
\"有人!大家小心!\"李当归高声示警。
静姝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不远处雪地上的王焕。
在场众人中,唯有她看清了真相——方才分明是一个与她一样的“极速者”带走了王焕!
那一瞬间,静姝看的清清楚楚,一个黑衣女子来到王焕身后,拎住了他的后衣领,转身将其带离原地,临走时还和她对视了一眼。
那双熟悉的眼睛,让静姝心中泛起剧烈的震荡。
她隐约明白了那黑衣女子的身份。
但此刻她不敢多想,也不敢说一句话,生怕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她只是当机立断冲向红绡。
红绡的意识还停留在峨眉消失在身旁的那一瞬间,只觉眼前一花,身体一飘,整个人已被带离原地。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与王焕已经退到安全距离外,而远处的情况瞬息万变。
不远处,宁芙注视着那北境之门,随时准备出手,李当归亦是如此。
雀翎却直接来到了李当归的身侧,替他警惕着四周,当风雪中的那人现身时,雀翎就想明白了一切。
峨眉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尸体扔到一边,突然抬脚重重跺向雪地。
\"轰——\"
这一跺仿佛地龙翻身,李当归等人只觉得脚下地动山摇,气浪翻涌,四周风雪都被尽数震散。
周围数十道身影陆续从风雪中跌落在地。
李当归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被人包围。
宁芙眼神一凝,身形一闪,已如离弦之箭冲入敌群。
她的剑法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只见寒光闪烁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几个呼吸后,雪地上已横七竖八躺倒一片。
雀翎则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李当归身侧。
\"小心!\"她突然拽住李当归的衣袖。
北境之门内再度涌出更猛烈的风雪。
早有准备的李当归与雀翎同时施展身法,雨步轻点间已退出数丈之遥。
雪花在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凝结成尖锐的冰锥,深深刺入地面。
峨眉雪白的衣袖轻轻一拂,刹那间竟掀起数道狂暴的飓风。
刚涌出的风雪被尽数吹散,四周景象骤然清晰——
只见前方空地上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影,还有更多身影正从风雪中不断涌现。
没了风雪的掩护,这些入侵者显然也是措手不及,顿时乱了阵脚。
宁芙一句没说,只是冷哼一声,手中长剑骤然递出。
李当归和雀翎只觉背后剑气森然,身旁雪地\"唰\"地裂开一道深沟,凌厉的剑气直奔前方而去。
\"啊——\"
惨叫声又是此起彼伏,前排敌人如割麦般倒下。
人群后方,一道沙哑苍老的北境号令响起,像是在命令那些人撤回去。
果然,残余的入侵者听到后方声音便开始仓皇后撤。
北境之门内响起清晰的女子吟诵声,于是遮天风雪再度涌出,将他们的身影完全掩盖。
风雪散去,门前只剩横七竖八的零散尸体。
宁芙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箭,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扇神秘的门户。
\"将军!\"
\"宁姐姐!\"
李当归与静姝的呼喊同时响起,宁芙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雀翎见状,终于不再固守原地,足尖轻点雪地,紧随宁芙一起没入门内的风雪中。
\"雀翎!\"李当归伸手想拦却抓了个空,只得咬牙追了进去。
门外,峨眉不为所动,依旧静立雪中。
红绡看着远处的那一幕,双眸睁大,花容失色。
瘫坐在地上的王焕早已吓傻,坐在原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若不是方才那神秘人出手,他早死好几回了。
红绡恢复神情,伸手把王焕从地上扶起。
\"你还能将门关上么?\"红绡急忙问道。
王焕如梦初醒,急忙点头:\"能关!\"
\"快,过去准备!\"红绡松开搀扶的手,指向那扇门,\"等她们出来后,立刻关门!\"
\"好!\"王焕咬紧牙关,握紧手中锈迹斑斑的钥匙,踉跄着朝门户跑去。
红绡也快步来到峨眉身侧,素手紧攥。
峨眉见红绡来到身边,像是想要安慰她,便说了句:\"红绡...别怕...\"
\"峨眉,当归他们怎么办?\"红绡拉着峨眉的袖子,焦急地望向门内翻腾的风雪。
峨眉望向前方,摇了摇头:\"不...知道...\"
与此同时,北境雪原上——
宁芙的视线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令她瞳孔骤缩:
茫茫雪原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影,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少说也有上千之众!
她面色一变——若让这些人通过那道门进入白虎城,城内必将大乱!
宁芙眼中寒芒大盛,体内神力如江河奔涌。
她缓缓将寒螭剑横于身前。
随着一声清喝,长剑猛然挥出——
\"轰!\"
剑气所过之处,积雪翻飞,大地震颤。
一道长达百丈、深不见底的沟壑瞬间出现在雪原上,将她和上千人分隔开来,泾渭分明。
宁芙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在警告他们不得前进。
\"将军!\"
李当归和雀翎终于赶到,一左一右站在宁芙身侧。
李当归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海。
雀翎则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雪原上站着的上千名北境人,他们不是俱卢族,更不是般度族,而是另一支部族!一支早已在历史中消亡的部族!
\"冰河氏族...\"雀翎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这怎么可能...\"
雪原上,那些北境人如同行尸走肉般静立不动,死气沉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宁芙三人。
看到宁芙划出的那条分界线,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最前方,一个佝偻老妪冰杖指天,发出阵阵古怪的哀叫声,紧接着,人群中开始不断走出低声吟唱的女子。
阴沉的天空之上,云海滚滚翻涌,似末日降临。
随着那些女子的吟唱声,风雪瞬间变得狂躁。
那些人影逐渐开始被风雪遮蔽。
雀翎见状,脸色一变。
她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风雪阵”,真正能够引来风雪之神,每次出现,必将是遮天蔽日的狂躁风雪。
冰河氏族的人则会隐藏于风雪中,如鱼得水,无声无息的杀死一切敌人。
即便是北境的巨人族,在风雪中面对他们,也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方才在城主府时,仅有不到几十人,因此宁芙一人便可以轻松解决。
可如今雪原上的冰河氏族足有上千人,雀翎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雀翎脸色惊恐道:\"是风雪阵!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宁芙和李当归也意识到情况危急,此时最好退回白虎城,将那扇门关闭。
三人当即转身想要撤退,却发现身后早已被茫茫风雪遮蔽,哪里还能找得到门的影子?
\"糟了!\"李当归神色一变。
风雪中突然杀机四伏。
宁芙寒螭剑横在胸前,冷声道:\"他们来了。\"
三人背靠背站立,警惕地环视四周。
李当归只觉得耳畔传来一阵低语,他猛地转头,正对上一张从风雪中浮现的惨白人脸。
他毫不犹豫挥剑斩去,剑锋却只劈开一片虚无,那张脸瞬间化作飞雪消散。
李当归心头一凉——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必死之局。
风雪越来越猛,能见度已不足三步。
在这遮天蔽日的风雪阵中,冰河族人如鬼魅般来去自如,而他们三人如同待宰的羔羊。
\"你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风雪呼啸中,宁芙将寒螭剑横在身前,声音冷冽如冰。
\"不行!\"李当归斩钉截铁地拒绝。
宁芙身侧的雀翎也坚定附和道:\"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宁芙眉头紧锁:\"废什么话?先去找门,我随后自会跟上——\"
\"不可能的!\"雀翎打断她,声音因焦急而发颤,\"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谁都无法离开!\"
宁芙心头一紧。
她何尝不知眼下已是绝境?
纵使她剑法通神,也没有把握杀死上千隐藏在风雪中的敌人...
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可这个念头还未完,宁芙突然感到腰间一紧——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
同一时刻,李当归和雀翎也感到被人抱住。
三人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却根本来不及。
眼前骤然一白。
......
城主府内,红绡正站在雪地上焦急的等待。
王焕紧握钥匙站在门前,随时准备关门。
可他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双眼。
后面的红绡则是清清楚楚的看到——
\"唰!唰!唰!\"
三道银光如流星般从门内激射而出。
红绡回过神来时,李当归三人已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
宁芙被静姝紧紧搂着,而李当归和雀翎身旁却空无一人。
\"关门!\"红绡来不及多想,朝着王焕厉声喝道。
王焕不知道什么情况,转头一看——李当归三人竟然已经出来了?!
于是没有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了手中钥匙。
手中钥匙金光大盛,北境之门开始急速收缩。
门后传来愤怒的风雪咆哮,狂暴的气流疯狂涌出。
峨眉雪袖轻挥,一道无形气墙将风雪尽数挡回。
随着最后一丝缝隙闭合,肆虐的风雪戛然而止。
众人再次抬眼望去,面前只剩下一面平静的高墙和一扇安静的木门,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
见到门被关上,王焕双腿一软,瘫坐在雪地上,手中的钥匙\"当啷\"一声掉落。
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李当归和雀翎呆立在原地,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中。
风雪中的厮杀仿佛就在上一秒,此刻却已置身安全的城主府,这种反差让他们一时难以适应。
\"宁姐姐!你吓死我了!\"静姝紧紧搂住宁芙的腰,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像是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似的。
宁芙难得露出温柔神色,轻轻拍了拍静姝的后背:\"我没事,多亏你把我们救了出来。\"
这句话让李当归如梦初醒,他激动地冲上前:\"静姝,你太厉害了!竟然把我们三个人都带出来了!\"
静姝刚从宁芙怀里起身,雀翎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在少女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
\"静姝,我爱死你了!\"雀翎的黑发还带着雪粒,眼中闪烁着泪光。
静姝的脸\"唰\"地红了,她手足无措地低下头:\"没...没关系啦,雀翎姐姐...\"
少女不好意思的笑着,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刚才的情形远比众人想象的复杂。
方才,她准备将宁芙三人救出,可是在那样的风雪中,她只有把握先带出一个人来。
也就是说,她必须来回往返三次。
可没想到,进入那边后,静姝隐约看见了风雪中密密麻麻的人影——宁芙三人已经危在旦夕!
但她也没有过多犹豫,只能将神力催动到极致。
可就在她靠近宁芙的瞬间,余光瞥见李当归和雀翎身边各出现一道模糊身影。
静姝罕见的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那两道人影以完全不输于她的速度,分别带走了李当归和雀翎。
静姝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抱起宁芙就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简直不可思议。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局面。
静姝思绪万千,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宁芙三人呵呵一笑:\"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红绡不可思议的看着静姝:\"静姝,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迟疑了一下,\"方才,我怎么好像看到有三——\"
\"怎么样,红绡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静姝突然提高声调打断她,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
红绡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你真的很厉害...”
她原以为看到了三个静姝同时出现,现在想来,定是这丫头的速度太快,在雪地中留下了残影,才让她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峨眉静静地站在一旁,漆黑的眼眸始终注视着静姝。
在场几人,唯有她将方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
但她只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李当归走到那扇木门前,伸手抚过粗糙的木纹。
门已经完全闭合,连一丝风雪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阴云正在散去,露出久违的蓝天。
阳光斜斜地洒在雪地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原来还是下午...\"李当归喃喃自语,却觉得仿佛经历了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
——————————
白虎城数百里外,两道银光如流星划过旷野,拖曳出长长的轨迹。
她们时而如游龙般相互缠绕,时而如飞鸟般竞相追逐,将整片旷野当作嬉戏的乐园。
渐渐地,银光放缓速度,开始并排前行。
光芒中,两个静姝相视而笑——一个眼中带着不舍,一个眼中含着释然。
其中一道银光渐渐变得暗淡。
暗淡银光中的静姝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已然化作了“岁月残影”。
那残影不再看向身旁的另一个自己,而是直视前方,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未来。
她的轮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从发梢开始,一点一点消散。
最终,完全消失在了静姝身旁。
静姝依旧保持着微笑,但眼角已经滑下一滴泪水。
她终于收回目光,突然加速,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荒原、土地、天空,全都如褪色的水墨般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
在完全进入岁月长河前的最后一刻,静姝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的虚无中,那个与她并肩奔跑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一点银芒,如同夜空中最后一颗隐去的星辰。
\"再见。\"她轻声说。
——————————
——在某个即将被抹去的时空里。
白虎城内。
城主府已化作一片废墟,断裂的梁木斜插在雪地中,破碎的瓦砾被鲜血染成暗红。
北境人的尸体堆积如山,残肢断臂散落各处,将皑皑白雪浸透成刺目的猩红。
宁芙独自立于小屋门前,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剑刃不断有血珠滴落。
令人惊异的是,在惨烈的厮杀后,她身上竟无一处伤痕,长袍干净如初。
唯有那双冰冷的眼眸,比北境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
残存的北境人站在十丈开外,脸上写满恐惧。
最前方的大祭司跪伏在地,枯瘦的身躯不住颤抖,冰杖断成两截弃在一旁。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占据绝对优势。
数百北境族人在雪姑召唤的风雪中神出鬼没,将整个城主府化作杀戮之地。
他们以为这个女子迟早会力竭倒下——毕竟人力有穷时,再强的武者也不可能独自对抗整支部族。
但宁芙用剑锋给出了答案。
风雪中,她的剑势非但没有颓势,反而愈发凌厉。
每一剑都精准地刺穿风雪中的身影,每一道剑气都带走数条性命。
北境人前赴后继地冲锋,尸体却越堆越高。
但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
北境人丝毫没有放弃。
宁芙的气势更是节节攀升,剑意充沛到了极点,
直到她剑意最盛之时突然收剑,气势回归平稳。
幸存的北境人以为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们从风雪中现身,嘶吼着发起最后的冲锋。
然后,他们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宁芙只是轻描淡写地递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缓慢,却仿佛引动了天地之力。
呼啸的风雪突然倒卷,漫天飞雪化作无数锋利冰刃,夹杂着数不清触之即死的凌厉剑气,如潮水般反涌向北境人自己。
冲锋的北境人如麦秆般成排倒下,鲜血在雪地上泼洒出触目惊心的扇形。
仅仅一个呼吸间,北境人就几乎全部倒下。
他们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风雪呜咽,如今站在这里的冰河族人,只剩下大祭司和几位女子雪姑,这让本就衰败的冰河族人雪上加霜。
大祭司跪伏在雪地上,浑浊的灰紫色眼眸剧烈颤抖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南方女子,为何能以一己之力屠戮他们半数族人?为何能驱使本该属于冰河氏族的风雪神力?
作为承载部族千年记忆的大祭司,此刻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极度的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或许,冰河氏族早就该灭亡了。
他们虽然强大到能穿越极北之地又活着回来,但那不过是垂死挣扎、苟延残喘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找到出路?
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唯一的希望——预言之子阿尔盖布,都死在了他们手中。
想到这里,大祭司突然浑身一震,灰白的头发散落在雪地上。
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风雪之神降下的惩罚!
大祭司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前方的宁芙。
在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此刻竟浮现出虔诚与释然交织的复杂神色。
那哪里是什么南方女子?
在她狂热的视线里,宁芙的身影渐渐与古老传说中风雪之神的形象重叠。
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风雪之神的化身!
\"天要亡我族!\"
大祭司哀嚎一声,趴在雪地上,竟然没了气息。
身后的几位女子雪姑感受到大祭司的陨落,都痛苦的哭泣起来。
大祭司在陨落之前,没有将部族千年的记忆传承下来——冰河氏族,彻底灭亡。
宁芙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内心压抑。
方才在生死之间,她领悟了风雪剑道,这才递出那惊世骇俗的一剑。
她的剑,已不再是意剑,而是天剑。
也是无情剑,绝望剑。
就算把那些北境人全部杀光又如何?
依旧救不回那个人。
\"咣当——\"
寒螭剑掉落在地。
宁芙手中只剩下一缕剑穗。
屋内,红绡只觉得这一切如同是做梦一般。
她心灰意冷的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原本尸横遍野的雪地,此刻竟空无一物。
断壁残垣、北境人的尸首,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刺眼的白。
\"怎么回事?\"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向身旁的宁芙。
宁芙站立雪中,手中紧攥着一缕染血的剑穗,安静地望着远方。
“宁芙,发生什么了?”红绡伸手想拉住她,指尖却直接穿透了宁芙的手臂。
宁芙缓缓转头,神色平静,没有说出一句话。
下一秒,她的身影如烟尘般开始消散,那缕剑穗从虚化的指间坠落,还未触地便已无踪。
\"宁芙?!\"
红绡大惊失色。
可她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也逐渐变得透明。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梦么...\"她的呢喃消散在风中,跟着宁芙一起,随风而去。
四周寂静无声,一切都在渐渐被抹去。
屋内,雀翎坐在床边,紧紧攥着李当归的手,对外面的异变浑然不觉,泪水一滴滴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突然,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
雀翎一愣。
\"李...李当归?!\"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与她四目相对。
雀翎整个人定格当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雀翎?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当归困惑地皱眉。
他记得,他好像是死了,可为什么死后的世界也是这个样子呢?
看着雀翎一句话都不说,李当归再次开口:
“雀翎,你怎么不——”
话音未落,雀翎已经整个人扑了上来。
李当归只觉怀中一阵柔软,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压在床上。
少年一头雾水。
还想开口,雀翎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唇瓣短暂触碰又分开。
雀翎轻声开口:\"这次...死也别想...甩开我...\"
一句说完,她便再次凑了上去。
她笨拙地调整姿势,膝盖抵上床榻,整个人跨坐在李当归腰间。
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李当归的回应被碾碎在交缠的呼吸里。
此刻的屋外,被抹去的时空正化作流沙消散。
而在这方寸之间,两颗心脏正以相同的频率疯狂跳动。
雀翎的唇瓣带着颤抖的温热,生涩却炽烈地覆在李当归的唇上。
她的手指深深陷入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刺破衣料。
她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咸涩的泪水混进交缠的唇齿间。
她再也不要和心爱的人分开。
她要和他吻到天荒地老,吻到海枯石烂。
吻到整个世界都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