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在墨九霄眼前拔地而起,截断了混沌的流光。门扉之上,亿万道扭曲的逆时痕交织成网,细密如星河脉络,又似某种禁锢万古的符咒核心。那牵引他穿越无尽荒芜的刻凿声,便从门后更深处传来,一声声,沉重而规律,敲打着时空的骨节。
“找到了…”墨九霄低语,残存的意志凝聚于几近透明的指尖,触向冰冷的门壁。指尖落处,并非实体,门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青铜色的涟漪。涟漪中心,一片繁复到令人目眩的逆时痕图谱骤然亮起,其形如破碎的日轮,边缘却突兀地缺失了一角,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虚无。
缺口不大,却如毒疮,侵蚀着整幅图谱的辉光,使其运转滞涩。那持续不断的刻凿声,仿佛也因这缺失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缺角…需补。”墨九霄的意识冰冷地判断。他此刻的存在,早已超越了血肉,唯余规则粒子构筑的躯壳。填补这逆时痕图谱的缺憾,非规则本源之力不可为。代价,便是他自身。
他缓缓抬手,那由青铜法则凝聚的虚幻臂膀,此刻却重逾千钧。臂膀之上,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蔓延开,如同干涸大地。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的“躯体”,剥离出一缕缕闪烁着青铜微芒的规则粒子。每一粒的剥离,都像是从他意识深处剜去一块,带来并非血肉之痛,而是存在根基被撼动、认知被强行拆解的虚无眩晕。
剥离的粒子,如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汇成一道纤细却凝练的光流,缓缓注入那图谱的缺失之处。
嗡——!
青铜巨门猛地一震,发出沉闷的轰鸣。被填补的缺角处,光芒骤然大盛,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逆时痕纹路。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万物的意味。就在这刺目的强光中心,光影扭曲、凝聚——
一个模糊的侧影浮现出来。
玄衣,墨发,身形轮廓与墨九霄此刻的规则之躯别无二致。只是那侧影更凝实,更冰冷,带着一种历经万劫、磨灭所有情感的绝对漠然。他微微侧首,并未看向门外的墨九霄,视线投向门后更深邃的黑暗,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早已注定的终点。那侧影的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宿命感,一种跨越时间洪流、最终指向自身的、冰冷的回响。
“未来…之我?”墨九霄的意识剧烈震荡,填补图谱的动作不由得一滞。剥离规则粒子的剧痛,竟被这惊悚的预兆短暂压过。
就在他心神被那未来侧影攫住的刹那!
轰隆隆——!
整座青铜巨门剧烈地抖动起来,门楣之上,那些原本沉寂的、如藤蔓般缠绕的复杂机括连环,仿佛被突然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齿轮咬合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不再是规律的转动,而是濒临崩解的疯狂嘶吼!沉重的青铜枢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门扉向内挤压、变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门内狂暴地冲撞而出!
那未来侧影在剧烈的震动中,依旧保持着那份漠然的姿态,只是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冰冷到冻结时空的弧度。
刻凿声陡然变得急促,如同金铁交击的警钟,狠狠敲在墨九霄的残存意志之上!
“不好!”墨九霄瞬间回神。填补图谱的过程引动了门内未知的防御机制,或者更确切地说,惊醒了某种守卫此地的恐怖存在!
他强行压下因窥见未来自身而产生的巨大寒意与心神冲击,催动所剩无几的规则粒子,不顾一切地加速填补那最后的缺角。那未来侧影是警告,是预兆,但此刻,破门而入,直面那刻凿声的源头,才是唯一的生路!
规则粒子如沸腾的星屑,疯狂涌入缺口。图谱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吞没。门内的撞击声也越来越近,每一次撞击都让青铜巨门向内凸起一块,门板上繁复的逆时痕被巨力扭曲、崩裂!门框边缘,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急速蔓延,碎石簌簌落下。
“给我…开!”墨九霄低吼一声,意志如刀,将最后一股规则粒子洪流狠狠贯入图谱核心!
轰——!
刺目的青铜光芒彻底炸开!那未来侧影在强光中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与此同时,那持续不断的刻凿声,也骤然停顿了一瞬!
就是现在!
青铜巨门中央,被填补完整的逆时痕图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门扉不再是向内凹陷,而是猛地向外膨胀、鼓凸!门轴发出金属断裂的可怕脆响!
咔!嚓——!
一道巨大的裂痕,自门顶贯穿而下,将整幅刚刚补全的逆时痕图谱从中撕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尘埃与冰冷金属气息的风,裹挟着门内压抑了万古的磅礴力量,猛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这股力量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排斥和封禁意志,仿佛要将他这个闯入者彻底碾碎、放逐回时空乱流。
墨九霄的规则之躯被这股力量冲击得明灭不定,裂痕加速蔓延。但他不退反进,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锋矢,顺着那喷涌而出的力量洪流,强行挤向那道越来越大的、布满锯齿状青铜断茬的门扉裂缝!
门后,那沉寂了一瞬的刻凿声,再次响起。
咚!
这一次,近在咫尺,沉重得仿佛敲打在墨九霄残魂的核心。伴随着这声凿响,门内无尽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了两点冰冷的光,如同蛰伏巨兽睁开了双眼,带着审视蝼蚁般的漠然,穿透裂缝,死死锁定了他挤进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