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沉默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如此有情有义。
原本还万分焦虑的他,此时也坦然了。
“辞儿,这是上一代的恩怨,和你们小辈没有关系。”
“如果真要有那么一天,就让爹爹来顶着。”
“大不了,用我这条老命去偿还,我也活了够久了。”
柳归辞眼里闪过了泪光。
他是私生子,和母亲长大,从小对这位父亲的感情说不上很深,可是这一刻,却有了更深的触动。
“爹……”
镇国公豁达地笑了。
“孩子,你只要记住,清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你万万不可辜负她。”
“今日神女之女重新正名,还不是皇妃,天下间有野心之士,怕是要要开始行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一定要加倍保护好你的妻子。”
“今晚下雨,我先去军营点兵,明日一早,若是无事发生,你就带着清棠去外地待一段时间,就当散散心了。”
“京城,怕是马上要不太平了……”
大辽驿馆里,萧子辰连夜写了一封密信,绑在了自己偷偷带来的苍鹰腿上,趁着大雨迷离了夜色放飞出去。
今日的事,必将导致大周陷入混乱。
他们大辽士兵是时候入关了。
此时,大周的朝臣们在家里也在绞尽脑汁盘算着明日给镇国公府送点什么礼表表忠心。
神女之女已经为绝嗣的镇国公世子怀上了孩子,这就代表了天命所归,赵景明如今越来越昏庸,应该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此时的大周皇宫,人心浮动,越来越多的侍卫太监宫女,都选择卷点钱财跑路。
毕竟真要发生战乱,他们也没有能力自保。
皇上已经被上天抛弃了,他们也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赵景明独自坐在御书房,手里拿着一件大红女官袍出神。
原来他心里的人,才是自己要找的人,上天为何要如此弄人。
赵景明在极度的痛苦中,突然想起小的时候一段被自己刻意忘记的回忆。
那时候父皇和舅舅忙于打仗,母后也要忙着安定后方,他一时贪玩跑出了自己的营地范围,结果却看见路边漫天的尸山血海。
浓烈的腥味,让年幼的赵景明顿时呕吐不止。
有几个流民看见了衣着华贵的他,就像看见了食物。
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吃了他。
是一个神秘女子出现,割肉喂了那群流民,救了自己。
赵景明讨厌所有的腥味,可是唯独那位神仙姐姐身上的血味,让他感到安心舒适。
神仙姐姐把他送回了营地,还摸了摸自己的头。
“忘了吧,将来,要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赵景明如今才陡然惊醒,当初救了自己的就是国运神女。
自己能够成为皇帝,绝对不是偶然。
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人,自己还没有输!
赵景明立刻坐起身来,吞下一大把红丸,然后召集了亲兵,准备今晚就抄了镇国公府,把阮清棠抢回来,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他要和她一起开创太平盛世。
魏谦站在赵景明的身后,微微皱了眉头。
赵景明看上去,像是疯了。
魏谦不动声色地调动了自己在宫里安插的眼线,让他们分批出宫,给阮清棠和柳归辞通风报信。
现在局势已经明了,魏谦继续待在宫里的原因,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当内应的。
今夜情况混乱,或许就是他们兄妹相认之时了。
魏谦趁着雨幕换上了夜行衣,准备出宫。
还没走出寝宫,就被赵景明亲自拦住了。
“魏公公,行色匆匆,你这是想要去哪里?”
“是想要和亲妹妹团聚了吗?”
魏谦面上没有一丝慌乱,内心却早已经翻江倒海。
如同魏谦熟悉赵景明一样,赵景明也很熟悉魏谦。
今天阮清莲的指认,虽然没有证据。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阮清莲那个胸无点墨的蠢货,能够说出一大段有条理的话,本身就很可疑了。
赵景明就在魏谦身边安插了暗卫,监视着他今晚的一举一动。
现在,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卫国的十三皇子,前朝覆灭的时候,你不过是个小小幼童,吃不饱穿不暖,人们都以为你会夭折而亡,可是你不仅活了下来,还进了宫,蛰伏到现在。”
“阮清棠是神女的女儿,也是你的妹妹,是前朝的公主,对吧。”
魏谦的额头一紧刚开始冒汗了。
今天是他大意了,他怎么忘了,眼前的皇帝从前,也曾经是一名贤名的太子。
就算没有证据,他也有他的手段。
应该早一步离开的,也不至于现在陷入被动。
看着魏谦的反应,赵景明突然笑了一下。
“不用紧张,朕不介意,真的。”
“朕可以隐瞒你们的身份,可以不计前嫌接纳阮清棠,也可以给你高官厚禄,权势地位,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而已……”
此时的慈宁宫内,刚刚睡下的太后再次被噩梦惊醒。
听着外面的雷声,太后只觉得窗外似乎有人影闪过。
“谁在外面?”
慈宁宫的婢女逃了许多,回应她的,只有哗啦的雨声。
太后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身上的病痛消失,有了力气自己起身。
“是先帝么?”
依旧没有人回答。
太后坐到了妆台前,对着镜子中苍老的自己,轻声叹息。
“你说,当年我是不是不应该感情用事,逼着兄长后退,把皇位留给了自己心爱之人。”
“或许当年,皇位就应该是柳家的,是我强行干预了因果,现在,神女之女再一次选择了柳家的儿郎,赵家的江山,气数要尽了。”
“可怜我的儿子,他心中的执念那样深,怕是会落得个不得善终啊。”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呢?”
太后在无尽的担忧中,最终闭上了眼睛。
天空响起一道闷雷,睡梦中的阮清棠突然被吵醒。
柳归辞的睡眠浅,第一时间点亮了油灯,把阮清棠抱进了怀里安慰。
“不怕,只是雷声,有夫君在,没事的。”
阮清棠回握住了柳归辞的手,微微摇头。
“我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晚会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