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站在青石板庭院里,指尖还残留着变量核心的灼烫。
他仰头望着西北方翻涌的阴云,后颈那片鳞片状的印记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这是变量核心进化时特有的征兆。
石桌上摊开着半卷《因果律补遗》,王书生刚用朱砂笔在\"终焉协议\"四个字旁画了个圈,墨迹未干,突然被一阵穿堂风掀起一角。
\"等等。\"陆九娘的锁魂链突然在腰间震颤,铜铃发出细碎的嗡鸣。
她本在帮林阎修补被之前意识对抗扯破的道袍,此时猛地直起身子,发间桃木簪的流苏扫过林阎手背,\"你觉不觉得......空气变重了?\"
林阎的呼吸一滞。
他能清晰感觉到鼻腔里的氧气在被某种力量抽离,胸腔像压了块磨盘。
识海里的变量核心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脉。
他下意识扶住石桌,青石板在掌心下裂开蛛网状纹路——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失控引发地脉共鸣。
\"来了。\"王书生的声音带着破音。
学者的指尖深深掐进《因果律补遗》的书脊,书页边缘腾起细碎的火苗,那是他在强行压制识海翻涌的卦象。
林阎转头时,正看见老学究额角暴起的青筋,\"维度压迫......比终焉协议强百倍的维度压迫!\"
话音未落。
一道银色身影毫无征兆地悬浮在庭院上空。
他的长袍没有风自动,衣料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五官被某种规则之力模糊成一片,唯有双眼亮得刺目,像是两把淬了冰的匕首。
林阎的灵异罗盘\"咔\"地一声崩裂成碎片——那是他用现代精密仪器融合玄铁炼制的法器,此刻指针扭曲成麻花,外壳布满蛛网纹。
\"编号07,变量异常,执行清除指令。\"
声音像钉子般扎进耳膜。
林阎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石桌上。
他看见陆九娘的锁魂链突然暴长,青铜铃铛炸成齑粉,链身却诡异地凝出黑雾——这是走山客血脉面对绝对高位存在时的本能反抗。
王书生的书彻底烧着了,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抓着烧剩的半页纸嘶喊:\"别让他碰到因果线!
那是......多元宇宙监察者!\"
监察者抬手的瞬间,林阎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
青石板地面像被揉皱的纸,庭院角落那株百年老槐的枝桠倒着扎进土里,连陆九娘发间的桃木簪都在逆向生长,木刺从她耳后穿出又缩回。
最恐怖的是因果丝线——他曾在天机阁见过的金色光网,此刻正被监察者指尖的银芒割断,每断一根,林阎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个小镇突然从世上蒸发。
\"黑山!\"林阎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让意识重新凝聚。
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泛着幽蓝的变量核心,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藏在袖中的梦之钥碎片——那是他在\"老狗刨坟\"事件中从养尸地深处挖到的残片,此刻正随着变量核心的震动发出蜂鸣,\"撑住!
再撑三息!\"
\"你在唤谁?\"监察者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双眼的焦距突然清晰了一瞬——林阎在其中看见了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有穿警服的,有跪坐在棺材前的,甚至有个正在实验室调配尸毒菌的。
他胃里一阵翻涌,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在入侵。
\"够了!\"
低沉的女声从地底升起。
林阎脚边的青石板裂开,黑红色的雾气涌出,凝聚成女子的轮廓。
她穿着褪色的红嫁衣,发间还别着那支桃木簪——正是千里外石屋里的女子。
此刻她的双眼泛着幽绿,手腕上缠着锁链,每走一步,地面就渗出黑血,\"我是黑山。
你要清除的变量,包括我?\"
监察者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黑山,银袍下的躯体微微震动,像是某种程序在重新计算:\"变量07-1,异常程度提升至S级。\"
\"原来你能识别我。\"黑山笑了,血珠从她眼角滑落,\"那你该知道,杀了我,这方世界的因果网会彻底崩解。\"她的目光扫过林阎,又转向王书生和陆九娘,\"而他......\"她抬手点向林阎,\"是唯一能修补这张网的人。\"
林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黑山的意识正透过变量核心与他共鸣,那些被终焉协议侵蚀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万年前的山海战役,神魔争夺因果律时溅落的血,还有自己在轮回中无数次死亡前看见的,这双幽绿的眼睛。
\"秩序之刃。\"监察者的声音没有温度,\"最后通牒:终止变量增殖,否则抹除维度。\"
林阎突然笑了。
他擦去嘴角的血,把梦之钥碎片按在变量核心上。
两种不同的能量在他体内碰撞,皮肤下泛起青紫色的血管,\"你说我们威胁平衡?
那你见过被封印万年的冤魂吗?
见过为了突破境界虐杀凡人的修真者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变量核心的蓝光几乎要穿透皮肤,\"真正的混乱,从来不是变量,是你们这些用'秩序'当借口的刽子手!\"
黑山的锁链突然崩断。
她抓住林阎的手,两人掌心同时泛起金色纹路——那是双变量共鸣阵的启动符。
王书生突然扑过来,将烧剩的半页纸塞进林阎手里:\"用这个!
因果律补遗的最后一页!\"陆九娘的锁魂链虽然碎了,她却咬破手指,在两人脚下画了道血符:\"我帮你们稳住地脉!\"
监察者的银袍剧烈震颤。
他终于意识到危险,抬手要再释放秩序之刃,却见林阎和黑山的身影开始重叠,两种不同的变量频率在空气中交织成网,将他的能量波一点点偏移。
\"维度偏移......启动。\"林阎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
他看见监察者的身影开始虚化,像被投入河中的倒影,\"滚回你的破秩序里吧。
这里的平衡,我们自己守。\"
银色身影彻底消失时,庭院里的风突然停了。
林阎瘫坐在地,后背全是冷汗。
黑山的投影也开始消散,她在彻底消失前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做得很好。\"
王书生跪在旁边,颤抖着帮他合上衣襟。
陆九娘则捡起地上的桃木簪,簪尖还沾着她的血:\"刚才那是什么?
比终焉协议还可怕的东西?\"
\"多元宇宙的监察者。\"林阎望着天空,那里残留着一缕银色的光丝,像根细针插在云里,\"他们在维护某种更高的规则,但......\"他摸了摸后颈的鳞片,变量核心的灼烫终于退去,\"他们不知道,规则之外,还有人心。\"
风又吹起来了。
这次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吹得石桌上的《因果律补遗》残页哗哗作响。
林阎听见远处传来钟声,那是天机阁的预警钟——但比钟声更清晰的,是空气中残留的秩序波动,像某种古老的机械在运转,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抬头看向西北方。
那里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露出一角星空。
星星很亮,亮得有些不真实,像是被谁刻意擦过的玻璃珠。
\"还会再来的。\"林阎轻声说。
他捡起地上的灵异罗盘碎片,金属茬口扎进掌心,\"但下次......我们会准备得更充分。\"
陆九娘蹲下来,把桃木簪别回他发间:\"有我们在。\"
王书生合上最后半页书,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变量者,破局之钥......\"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林阎,\"但后面还有一句,被血盖住了。
我刚才在意识里看见......\"
\"什么?\"
\"万物终焉,唯念永存。\"
庭院里的老槐突然落下一片叶子。
它没有飘向地面,而是悬在半空,缓缓转向——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手拨弄着,指向北方。
林阎望着那片叶子,后颈的鳞片又轻轻动了动。
他听见风里有细碎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说话,又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器启动前的嗡鸣。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