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贾先生到了。”亲兵在身后低声禀报。
袁昊收回目光,转身时已换上温润如玉的笑容:“文和先生,请上城一叙。”
贾诩缓步登上城楼,青衫在风中微微飘动。他向袁昊拱手行礼:“公子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袁昊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了过去:“刚收到的消息,徐荣降曹了。”
“曹操已收编徐荣三万兵马,如今正加紧操练。”
“据闻,曹操有意在开春后对关中用兵。”
贾诩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接过竹简,借着夕阳余晖快速浏览。竹简上墨迹犹新,详细记载了徐荣在洛阳城西与吕布一战,战败后,率残部向曹操投降的经过。
“徐文耀……”贾诩轻叹一声,指尖抚过竹简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当年在董卓帐下时,他曾与我共饮西凉烈酒。”
袁昊观察着贾诩的反应,轻声道:“先生与徐将军有旧?”
“谈不上。”贾诩合上竹简,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只是同为西凉人,难免有些交集。此人勇猛善战,尤其擅长骑兵调度,曹操得之如虎添翼。”
贾诩目光闪烁,若有所思道:“公子明鉴。关中乃兵家必争之地,张济盘踞已久,若曹操得之,则西可图凉州,北可胁并州,对我等极为不利。”
袁昊转身,直视贾诩:“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深不可测的谋略:“臣有一计,或可牵制曹操。”
“快讲!”
“况且……”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张济屯兵长安,正处曹操西进要道。”
袁昊眼中精光一闪:“文和的意思是……”
“张济此人,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但其麾下西凉兵骁勇善战。”贾诩捋着胡须道,“他与曹操素有嫌隙,若主公能遣使联络,许以重利,必能使其出兵牵制曹操。”
程昱皱眉道:“张济性情反复,未必可靠。”
贾诩摇头:“正因其反复,才更易为我所用。张济如今夹在曹操与李傕之间,进退维谷。若主公伸出援手,他必感恩戴德。”
袁昊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皱眉道:“张济性情刚烈,未必肯与我合作。”
“臣建议主公备下厚礼,以示诚意。关中缺盐,可备上等青盐千石。”
“就依文和之言。”袁昊露出近日来难得的笑容,“此事若成,文和当为首功!”
袁昊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父亲将先生留在我身边,先生可觉得委屈?”
贾诩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公子何出此言?袁公厚爱,贾诩感激不尽。”
“先生不必讳言。”袁昊望向远处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邺城谋士如云,颍川系、冀州系明争暗斗。父亲将先生留在我这里,无非是不想再添一个西凉系罢了。”
贾诩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公子慧眼。不过袁公此举,恐怕还有深意。”
“哦?”袁昊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贾诩向前两步,与袁昊并肩而立,低声道:“袁公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坐拥冀州,麾下谋士自然分成几派——颍川荀氏、辛氏为首的中原士族,以审配、逢纪为代表的冀州本土势力,再加上田丰、沮授等元老。若再添西凉一系……”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水太浑,鱼就不好抓了。”
袁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先生是说……父亲在借我之手,平衡各方势力?”
贾诩轻抚胡须,笑而不语。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有趣。”袁昊忽然轻笑一声,“父亲既要我牵制各方,又不给我实权。先生觉得,我该如何破局?”
“西凉军骁勇,却缺粮少饷。若公子能以私库资助,再许以并州牧之职……”贾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袁昊瞳孔微缩:“先生是要我……”
“养兵自重。”贾诩轻声道,“袁公既要公子牵制各方,必会默许公子暗中培植势力。待时机成熟……”
“邺城看似平静,实则各派系暗流涌动。公子若能借张济之事培植自己的力量……”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亲兵匆匆跑来:“报!邺城急报,袁公病重!”
初平三年,暮春的邺城,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甜香。袁府门前,三兄妹已等候多时。
袁瑛站在最前,一袭淡青色襦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十六岁的少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间既有母亲的温婉,又隐含父亲的英气。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腰间丝带,目光频频望向城北官道。
“大姐,大哥真的今天能到吗?”十四岁的袁棠扯了扯姐姐的衣袖,小脸上写满期待。她今日特意梳了双丫髻,发间别着母亲新给的珠花。
袁瑛还未答话,十四岁的袁立已挺直腰板,学着父亲平日的语气道:“当然!大哥接到消息后立刻从并州启程,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袁立虽年纪尚小,却已显露出袁家子弟的气度。他身着深蓝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柄装饰用的小剑,站姿笔直如松。
府门前的侍卫忽然骚动起来。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身披玄色战袍,胯下骏马四蹄如飞,正是袁昊。
“大哥!”袁棠第一个欢呼出声,提着裙摆就要往前跑,被袁瑛一把拉住。
“小心些。”袁瑛轻声叮嘱,自己却也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
袁昊勒马停在府门前,翻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他风尘仆仆,眼下带着青影,显然是一路未曾好好休息。目光扫过弟妹们,紧绷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瑛儿长高了。”他伸手轻抚袁瑛的发顶,声音因连日赶路而略显沙哑,“立儿、棠儿,你们可还安好?”
袁立抱拳行礼,一板一眼道:“回大哥,家中一切安好,只是父亲……”
袁瑛急忙打断弟弟的话:“大哥一路辛苦,父亲在内室等候多时了。大夫说只是风寒,但……”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袁昊神色一凛,大步向内院走去。袁瑛示意弟妹们留在原地,自己快步跟上。
穿过重重庭院,袁昊的心越发沉重。府中仆从神色凝重,空气中飘着苦涩的药香。内室门前,甄姜与荀采并肩而立。
“母亲,姨娘。”袁昊行礼道,“父亲情况如何?”
甄姜眼眶微红,强自镇定道:“大夫说无大碍,只是……”她看了眼荀采,后者接过话头:“主公年事已高,这次晕倒非同小可。我们商议后,认为该让你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