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变,当然先不走了。”
牛宏看着面前的姚姬,柔声回答。
“呀,太好了!”
姚姬高兴的一下子抱住了牛宏的脖子,将身体悬挂在了牛宏的身上。
张巧英看着坐在那里默默流泪的李翠花,赶忙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给她安慰。
此时。
牛家屯生产大队部的大院里是一片狼藉。
牛向东、牛满仓及其民兵们正忙着将李青山、胡伦、刘爱玲等人的尸体抬到大院的墙根儿下。
而牛天才的尸体,则有专人用门板将其抬回了家中。
“向东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向公社汇报吧。”
牛满仓对着眉头紧锁的牛向东,轻声建议。
“牛宏怎么还没来?”
牛向东不答反问。
“向东叔,我在这儿呢!”
牛宏最终没有拗过牛门墩的邀请,不得不跟着他回到牛家屯生产大队部处理善后。
听到牛向东在找自己,连忙开口回应。
“牛宏,你会开车,你去公社找一下曲俊波曲书记,跟他说一下这里的情况,看看公社是什么意见。”
牛宏想了想,问道,
“向东叔,这事儿该怎么跟公社交代呢?”
“你就说,李青山、还有工作队的人全死啦,杀人的凶手是牛天才,现在已经畏罪自杀。
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要提。”
“好嘞,我这就去。”
牛宏答应一声,径直返回牛家屯小学大院,推出自行车,翻身骑上,双脚一蹬,飞快地向着红星公社而去。
十多分钟后,当曲俊波听到牛家屯发生的事情,顾不上继续开会,骑着自行车随同牛宏来到了事故现场。
看着地上的八具死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滑落。
这可是八条人命啊,而且是县里下派来的,其中一个还是县人民委员会办公室主任。
这事儿闹大了。
可是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他也无法再找人予以追究。
曲俊波上前仔细检查李青山等人的伤口,发现全部是额头中弹,一枪毙命。
可以想见,凶手牛天才的枪法是多么的优秀,杀人的决心又是多么的强烈。
突然,曲俊波想起了牛天才的一些往事,转头看向牛宏,轻声问道。
“牛宏,我记得牛天才在部队立过军功是不是?”
“三等功两次,二等功一次。”
牛宏轻声回应。
“唉!多好的人才啊,可惜了。给他们几个找点东西盖盖吧!”
曲俊波不忍心看着李青山八人的尸体暴晒在阳光下。
“好的,曲书记,我这就找向东叔说去。”
“哎,你不是牛家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吗,这点小事你办不了?”
曲俊波对于自己下辖的每一个生产大队的干部,还是很了解的,听到牛宏将自己的指令推给牛向东,心中很不高兴。
“曲书记,你别误会,我已经不是牛家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了。已经被他给免职了。”
牛宏说着,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李青山。
“胡闹,他一个县人民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哪来的权力任免干部?简直是乱弹琴。”
“不要受他的影响,你还是牛家屯的生产大队长,快去安排人手吧。”
曲俊波说完,冲着牛宏摆摆手,示意他尽快去办。
作为对基层情况非常熟悉的公社书记,曲俊波对牛家屯的人员结构,特别是牛宏,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从打死老虎,到完成给牛家屯每位社员分肉的政治任务,牛宏完成的都非常出色。
听到李青山免了牛宏的职务,曲俊波的心里是非常愤慨。
同时,对于李青山等人的丧命有了他的看法。
“曲书记,你还是放过我吧,这个大队长,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牛宏说完,不等曲俊波反应过来,转身找人抱来枯草,盖在了李青山几个人的身上。
曲俊波利用牛家屯的电话给县长王明义、县委书记秦光荣通完电话之后,坐在牛家屯生产大队长办公室里,约见了牛宏、牛向东、李翠花以及牛满仓。
看着自己的属下。
曲俊波久久没有开口。
房间里传出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四清”是一项政治任务,金山县作为先行试点,红星公社则是试点中的试点。
曲俊波实在没有想到,自开展以来,他所下辖的生产大队,已经有六名生产队干部自杀。
今天又遇到牛天才枪杀工作队干部后,再畏罪自杀。
七名生产大队的干部在短短数十天内相继自杀,让他这个公社一把手彻底懵圈了,迷茫了。
有时候,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政治立场有问题。
同时也明白,在尖锐的敌我斗争中,死人是难免的。
只是不希望看到,那些自己曾经熟悉的大队干部,一而再、再而三地死掉。
“曲书记,我们牛家屯正在垦荒种田,已经大干了两天时间,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这件事情,至多再有七天时间,我们就可以开垦出三百亩农田的雏形。
到了秋后,
我们牛家屯每一位社员,都可以额外分到三十多斤的口粮。
很可惜,我们的计划被他们破坏了。”
在场年纪最大的牛向东,率先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向曲俊波汇报牛家屯最近的工作进展情况。
“哦。你们在开垦荒地,这是国家大力鼓励和提倡的啊,是大好事儿,我支持你们。”
曲俊波第一次听说牛家屯正在开荒垦田的好消息,一扫刚来时的烦闷,心情瞬间开朗起来。
这条消息是他自春节之后,听到的第一条重大喜讯,不由他不高兴。
高兴之余,
曲俊波突然意识到牛向东的最后一句话有问题。
赶忙询问道,
“你是说你们的计划被李青山他们破坏了?”
“对,我们在沼泽草甸上开荒垦田,本来是要趁着坚冰没有融化,沼泽还能进去人的情况下进行。
李青山、胡伦等人,非要召开什么思想批评大会,破坏我们的农时,还将牛宏的大队长免了职、又将李翠花同志的妇女主任免了职。
最后,又要开批斗大会批判牛天才书记。
结果,闹出了人命。
牛天才书记一死,我们开荒垦田就失去了一个富有经验的总指挥。
开荒垦田的计划不是被他们破坏的,还能是谁?”
面对牛向东的侃侃而谈,牛宏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
牛天才的每一句话,看似没有控诉,字字都如一把匕首,直插李青山等人的心脏要害。
即便他们死了,也要将其钉在耻辱柱上。
曲俊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牛向东,仔细地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思考着话里的意思。
突然,他的脑海中涌现出一个念头,让他的心情瞬间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