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天堂的生活比她预想的更忙碌。
每一个天堂日中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接受耶和华的教导,以至于本来已经准备好接手一个大麻烦的利维坦突然意识到……她想跟小孩碰个面还得四处去逮。
利维坦有点微妙的不高兴,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不高兴。
带的孩子省心,身为一个“大人”,理应感到高兴才是。
但,她来天堂已经有五六年了,即使那孩子对利维坦的态度依旧热切,龙也依旧有点跟什么东西较劲似的,些微不爽。
黑发女人眸光沉沉,看着殿门口的小公主把一堆乱七八糟的魔药搬进搬出。
好像是神给她布置的作业,要创作一种目前没有配方的特殊魔药。
阿斯蒙蒂斯最近在九层天堂跑上跑下,委托几个相熟的炽天使帮她寻找一些材料。
炽天使们她找了个遍,却唯独没有来求最近的利维坦。
龙抿了抿唇,准备转身离开自己的宫殿,一个矮墩墩的身影却蹦蹦跳跳着朝她跑过来。
利维坦的掌心被塞了一个毛绒绒的草,她的鼻尖萦绕上一股子清幽的香气。
她认得这东西,只有精灵祖地才有种植的月光草。
再看那边,阿斯蒙蒂斯已经开始研究怎么才能把花插的好看了,月光草有很大一捧,那股子清凉柔和的香气迅速铺满了整个宫殿。
“……”利维坦半天没说出来话,许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给我的吗?”
公主愣了一下,笑嘻嘻的扑过来,脑袋像小猫撒娇似的蹭过来:“宫殿里好冷清呀,我就找他们弄了些花花草草。”
“凯瑞拉叔叔说月光草是最香的。”小孩的眼神很纯洁很赤诚,让利维坦不得不狐疑的把剩下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月光草,一种只在精灵族月光节当天会盛开的植物,是非常珍贵的魔药,但同时,它也是精灵族(泛指)族人之间表达繁衍欲望和结为伴侣意图的……象征物。
对于植物来说,大概就是在跟对方说:我想跟你一起开个花。
阿斯蒙蒂斯眯眯眼笑得很可爱,像是察觉到她的迟疑,又收了笑容忐忑的问:“不喜欢……吗?”
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利维坦心一软,按下那怪异的情绪,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这还是个孩子,她在想什么。
“没有,很好闻。”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公主笑嘻嘻的拱进她怀里,这几年个子长了些,头顶将将好碰到利维坦的肩头,终于看着有些少女模样了。
神话种族的外貌成长往往和力量呈正相关,她的长高无外乎是这些年在神的教导下,魔力的增长堪称突飞猛进。
这很好,可是阿斯蒙蒂斯尤嫌不够。
即使她现在看起来模样像是刚发育的少女,但和利维坦站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她们辈分有所差异。
她不想做晚辈。
阿斯蒙蒂斯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早恋,但,她的母亲,阿撒兹勒开始觊觎路西斐尔的时候,同样才几千岁。
魅魔,哪有早恋这一说。
她前些日子避过路西法单独给魔后打了视频通话,汇报了自己瞄准的第一个“猎物”。
魔后高兴得很,并试图支援一些工具,被冒着冷汗的女儿拒绝了。
她开始把心思打到了魔药上面。
阿斯蒙蒂斯对耶和华说,她想要制造出一种生长药剂,让她可以短暂的以自己成年后的状态出现。
于是,她以此为理由,央求炽天使们帮她搜集草药,其中就包括精灵族的月光草。
虽然精灵王有些困惑,但他并没有很了解这些特殊功效的魔药,因此也就大手一挥,给了阿斯蒙蒂斯非常多。
……用来求偶。
利维坦还有点心虚,她作为这孩子的姑姑,居然收下了明显具有示爱意味的花草……尽管对方并不了解这东西的含义,但,她是明白的。
下巴上突然感受到微微的湿润,是个子不够高的小姑娘艰难的给了她一个面颊吻:“姑姑晚安~”
配殿的大门砰的一声关闭,公主推着那堆比她个子还高的草药回自己房间捯饬了。
只剩下手捧一束月光草的利维坦在愈加蔓延浓郁的香气中僵硬着伫立。
好像……哪里不太对?
……
倘若按照真正的血缘关系,只有贝希摩斯的孩子才可以称呼她一声姑姑。
除此之外,其实仅仅只是同为造物的关系,辈分先后并无太大区别。
……应该是这样子的。
但仅仅只是这一个念头的晃神,利维坦就立刻毛骨悚然起来。
她在想什么?那只是一个孩子,还是路西法的孩子,她怎么可以用如此龌龊的想法来揣度一个幼崽。
月光草蔓延出浅淡的蓝色光晕,利维坦面色冷冽苍白,一闪身直接消失在殿内。
她来到了恒星天的小圣堂。
负责看守小圣堂的智天使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位利维坦殿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毕竟在神令她担任嫉妒魔王一职之前,这位殿下一向与天堂关系良好,然而最近有传言说,撒旦的公主被送来了水晶天,正被利维坦殿下带在身边陪伴神。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相当于水晶天现在有一个半魔王。
她刚犹豫着准备开口,就见那位殿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在她惊骇的视线中直接向着小圣堂纵身一跃——
“嗤啦——”
如同浓硫酸泼入冷水,激烈的圣光腐蚀出现在龙的体表,是烧灼感的剧痛。
小圣池经常用于有罪天使的自省,具有净化原罪的作用,但是显然,这种净化不应该应用于一位魔王。
利维坦身上缠绕的七宗罪锁链被这对家的净化激得剧烈反应,嫉妒自发的抗衡着圣池水的消磨。
触目惊心的撕裂伤与烧灼伤出现在这魔王的体表,又因为龙强大的肉体而飞速愈合。
原本完美的皮肤在这受创与缝补之间更迭,如同一场漫长的自笞苦修。
黑发的女人静静盘膝坐着,任由自己的身体从恒星天的小圣池一路掉到月星天,哪怕身体中的魔力正在汽化一般飞速消失。
她已经是魔王了,她不应该因此自罪。
疼痛让她的思维变得清晰,也让她的眼前看清了一样始终被她回避的东西。
她的原罪里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杂质。
金色的,始终温暖又充满诱惑力的。
色欲吗?
好像,也并不一样。
赶在这一缕“色欲”被圣池水净化之前,利维坦伸出手,在圣光的鞭笞中握住这切实存在的,因那个女孩而产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