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放下茶杯，对着德哥儿道了一声谢。
“贤记大方，每年冬日只要休息小的都替他家卖炒栗子。
二十斤一个铜子，一个年关也能将上半年的笔墨钱挣出来。”
德哥儿眉头一拧，“海甸学堂的笔墨不够？”
少年立马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
海甸学堂是顺天府审查最严的公办学堂，有问题处置的也最严厉。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是给他们准备的。
他们资质差点，还不能入海甸学堂。”
看德哥儿没有别的要问，少年人才开始说酒楼的事。
他倒是如数家珍，将和贾宝玉他们一起吃酒的勋贵子弟名字报了一个遍。
“你确认是南安郡王的两位嫡孙？”
“小的肯定，王世子身上的衮服绝对不会错。
加上他们的口音，还有他们是前几日从天津卫进的京。
前几日天津不还有消息传过来有大海船靠岸，听说有将艏像西洋船。”
德哥儿点点头，“倒是机灵。
给府上送二十斤，顺天府衙门里也送二十斤。”
说完扔出一块碎银子，少年接住住，拱拱手。
“德少爷，西洋人给宫里送美女会不会别有目的。
听东南的客商说南安郡王向一个一赐乐业家族举债。
一赐乐业人，不和宋时的泉州蒲氏同出一处。
也就是西洋人书里说的那些银行家。
还有琉璃的事，背后不就是他们在打探秘方。”
德哥儿点点头，看来南安郡王也是有多手准备。
贾政到底许出了什么条件，南安郡王居然愿意交出东南的市舶司份额。
要么握死，只要给了朝廷缝隙，市舶司早晚回到户部手里。
不说夏尚书，就是德哥儿也有手段。
东南物产有限，到底还是需要江南的商品。
江南士绅求利，想引诱他们方法太多。
吸血虫般的一赐乐业人还真是嗅觉灵敏，这么快又回到东南。
当初杀他们就狠的不就是南安郡王嘛，看来为了利益他们也能忘记仇恨。
“德少爷，听说宋时汴京也曾经留下一起一赐乐业人，虽然他们已经和我等无异。
听说他们还是顶着蓝帽整日念自己的经。
他们自称蓝帽回回，开封府曾经明确禁止他们传教。
他们的后代也不能入儒学，科举更是毫无可能。”
德哥儿咬咬牙，无奈的摇摇头。
“那是以前，如今开封府的一赐乐业人也在学儒家经典。
有一位还中了举人，说不定如今也在京城准备明年春闱。
你知道听到他的名字，就能分辨出来。
一赐乐业人，元朝时他们被划分成色目人。
善于经商，在元廷中享有部分免税的特权。
后期甚至成为包税商人！”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小声的问道。
“那他们不成了元廷的敛财工具。”
德哥儿敲敲桌案，点点头。
少年上前一步捧起茶壶给德哥儿倒茶。
“宋时一赐乐业人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钱奴。
川地出了交子，也是最早的银票。
随着蜀地商人出蜀，交子适用范围也越来越广。
一赐乐业人也发现其中的商机，只是宋时对异族防范严厉，他们无法置业，甚至无法和汉人通婚。
最后他们选择到票号做伙计，最熟悉钱庄买卖的就是他们。
对于利益的追求达到极致，只认钱不认人，所以被称为钱的奴隶。
之后一直被金廷、元廷防备，却又不能不用。
禁止通婚这一条却一直没有废止。”
户部的钱粮银行刚在北地推行，这群人就闻着味上门，还走的是南安郡王的门路。
真是一个善于政治投机的民族。
钱奴，既然是奴隶为何不用，杀起来也没心理负担。
只是你们想置业，这种好事你们就别想了。
德哥儿心里正想着怎么好好用这些钱奴的时候，房间外传来李标喊他的声音。
“去忙吧，明年夏日记得去王家学堂应考。”
少年人认真的点点头，拱手道谢后这才离开。
“好好的出来喝茶也不说一声！”
李标几个推门进来，立马开始质问德哥儿。
德哥儿苦笑一下，“衙门里的事忙完了？”
“陛下仁慈，新春伊始，在用刑案扰了陛下心情，得不偿失。
怎么你也特意赶来看西洋美人，小心曹家小姐吃醋。”
德哥儿看看门口的护卫，这才摆摆手。
“你整日在顺天府办公，可曾听闻有一赐乐业人入京？”
李标看了一眼德哥儿。
“看来东宫挺悠闲，你还有精力关注这些。
早年间京城的确有蓝帽回回，他们喜好群居在一处，还不允许外人打扰。
顺天府治下怎么可能有法外之地，之后他们趁着战乱迁徙离开。
开封府的嘛，国朝初期他们也聚居在一处，还叫什么社区。
当地官员严厉打击过几次，他们这才打散居住。
一赐乐业人的女子从未外嫁一人，倒是他们族中男子娶过小户女。
暗中也念诵他们自己的经文，不过如今都接受儒家教义。
太医院和钦天监似乎已经有人他们的后人入仕。
杭州府和宁波府曾经也有他们的社区，后被打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高利贷也是他们做的最高的买卖。
不过他们是放贷最多的是给外出做官的人。”
说完李标还冷笑起来。
德哥儿自然知道他在冷笑什么。
国朝的官员拿了银子，让他们行个方便还好，想收回银子那是千难万难。
有点权力的甚至能让他们倾家荡产死无全尸。
杭州、宁波两地商业繁华，文风之盛首屈一指，哪里有他们生存的空间。
“这些人最爱借鸡生蛋，无孔不入，你最近无事查查京中的一赐乐业人，揪出来我有用！”
“那些钱奴，找来何用？”
李标刚问完，就一拍满门。
“会不会让他们趁机落地生根？”
看到德哥儿的眼神，李标立马又闭嘴。
异族人想在国朝置产难如登天。
加上江南关于香片一事，想杀他们律法都是现成的。
“德哥儿，这次送美女的威尼斯使节不会和一赐乐业人同出一族吧。
不行我得去安排下，盯住他们。”
李标说完，立马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