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扫过一众百姓，垂眸问道，“出了何事?”
守城将领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沈首辅亲自下令，搜查一女子！”
谢玄将身体伏低些，眸中的玩味一闪而逝，沉声问道，“哦？如此大张旗鼓，想来是重犯了？”
守城将领极为谨慎，“上头有令！恕末将不能多言！”
谢玄略微颔首，“今日是不能出城了，这些人暂且留下，帮你维护秩序。”
守城将领双手抱拳，“多谢将军出手帮忙！”
谢玄眸色幽深，双手攥紧缰绳，稍一用力，调转马头回返。
这京都，也该乱一乱了。
*
距江晚卿失踪，已有两日。
音讯全无，踪迹全无。
卫临顶着重重压力，在紫宸殿内禀报，“褚行还未醒，下面回报，城内外都未查到江姑娘的消息......”
萧祁眼底汹涌的怒火几乎要压制不住，也没管手里拿的是什么，抬手狠厉地砸了过去。
卫临就直直地站在御案前方，硬生生地用额头接下。
被砸后，才发现是批阅奏折的朱笔。
从陛下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上次发火还是因为有人辱骂了离皇后......
“陛下，属下派人再去寻！”
萧祁逼下心头的躁戾，敛眸起身，“整整两日，一点眉目都查不出来！”
“陈泰！”
“陛下。”陈泰应着匆匆进殿，抬头窥见萧祁眉眼间的阴霾，心下一惊。
再看向身侧的卫临，一道朱红色的印记从额头一直延伸至下颌......
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陈泰朝卫临使了眼色。
卫临冲着他无奈地苦笑着摇头。
“给朕找套常服来！”
陈泰看着那道玄黄色的背影欲言又止。
萧祁见人未动，挑眉看向他。
被锐利的目光一扫，陈泰慌忙应道，“奴才这就去！”
出了紫宸殿，陈泰忙一把拽过值守地小太监，低声吩咐道，“速去政务阁请沈首辅过来！要快！”
陈泰捧了衣物去而复返，远远便见沈彻身着绛紫朝服，大步赶来。
对着台阶下的人躬了躬身，陈泰的步子都比刚才稳了几分。
萧祁虽未明说要常服做什么，陈泰也猜到了几分。
殿内，萧祁正来回踱步，听见脚步声，抬首往门口看去，厉声道，“还不快些！”
陈泰在心中叹了口气，近几日，陛下的性子是愈发急躁了。
外袍刚刚脱下，外头传来一道声音，“臣，沈彻求见陛下。”
萧祁皱着眉头狐疑地盯着陈泰，何事能逼得沈彻跳过通传，自己张口要觐见？
陈泰装作瞧不见，和两个内侍目不斜视地侍奉君王更衣。
不多一会，沈彻的声音再次响起。
“宣！”萧祁的声音里压着火气。
“是！”
沈彻疾步入内，一眼便见萧祁已换上了一身鸦青长袍，连发冠都换成了从前戴的样式。
心头猛地一沉，垂首肃然行礼，“陛下。”
“免礼！何事？有事快说！”萧祁再无法安心坐等下去，时间越迟他越是心焦。
心头浮现出万千种思绪，他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
案上的奏章案牍堆积如山，他却连一本也批阅不下去。
无论是谁掳走了江晚卿，是勒索抑或要挟，总该有消息传来！
沈彻开口就是他不爱听的劝谏，“陛下应以国事为重，晚儿的事臣会一直盯着......”
“你当知我！”萧祁打断他，“两日了！任谁丢了心爱的人能坐住！”
沈彻被他的话堵在那里，抬手揉了揉额角，“以己之心度人之心，臣，理解陛下，但臣不能让陛下被儿女情长左右！此刻绝不是出宫的时机！”
萧祁双目因激动，瞬间染上赤红，“沈淮之！你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今日你若敢拦朕！就等着朕处你个藐视君上的罪名！”
沈彻看着情绪狂怒的君王，声音沉稳和缓，“京都时局，陛下不是不知，”
沈彻停顿下来，扫了一眼陈泰。
陈泰会意，立即挥手屏退殿内的所有内侍。
殿门关闭。
沈彻才再度开口，“太上皇禅位，又并非遵循传统储君上位，四方各势力虎视眈眈紧盯京都，陛下若在此时被人察觉，为了一名女子，大动干戈，甚至至朝务与不顾，必会引起朝堂动荡！社稷危矣！”
“朝堂动荡！社稷危矣！”
这几个字，将萧祁狠狠地砸醒。
他死死盯着沈彻，赤红的眼眸里，饭用着不甘和愤怒。
沈彻迎上萧祁的怒目，目光沉静，毫无其他情绪。
两人无声对峙。
终于，萧祁紧咬的牙关中，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淮之！你，你是打算死谏！以命相阻？”
鸦青色的袍袖狠狠一拂，案几边一只青玉香炉被扫落在地。
‘咣当’一声，碎玉和香灰洒落在地，溅得到处都是。
殿外候着的陈泰和几个内侍，闻声心头俱是一跳，却无人敢抬首去看。
“那依首辅之见……”萧祁的声音似淬了寒冰。
“朕，就该坐在这龙椅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她生死未卜？等着人将她的尸首……送到朕的面前？”
“陛下！”沈彻听到萧祁的话，心头骤然一痛。
“那是臣的表妹，臣怎会忍心让她出事！”
沈彻凄厉地说完，默然停顿。
“臣已经调动所有暗卫，在京都周边明察暗访，京都府衙也在重新登记户籍，臣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将晚儿找出来！陛下就算出宫，又能去哪里寻她？”
沈彻见萧祁没了之前的暴怒，语气稍缓，“陛下务必不要离开皇宫，认真处理朝务，定要让人觉得仿若什么事都未发生，让那些宵小摸不清虚实，才不敢轻举妄动，也能保朝堂安稳啊！”
萧祁总算寻回理智，目光落在沈彻脸上，眼中的赤红未退，那份狂躁的怒火已被他强压了下去。
“沈彻，”萧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记住你今日所言。若晚儿有半分差池……”
沈彻深深一揖，“臣，万死不敢有负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