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因为罗彬的分析很到位,让他有些醍醐灌顶。
更是因为,先前罗彬都不是这个态度,先前罗彬听了他的话都觉得很有道理,很信服。
现在,罗彬的表现截然不同。
人能有这种情绪变化,只能说明一个理由。
听他计划时的罗彬,对风水术的理解还不够深,就和他所想的一样,罗彬没有能将自己的本事和风水融会贯通。
此刻罗彬态度变了,话锋变了,就说明这短短时间内,罗彬想出了破局之法!
这么快?
从一个刻板,认知不够的先生。
就变成了如此精于算计,如此能换位思考的先生?
这简直是妖孽啊!?
胡进这番思索在须臾间。
罗彬则同时开了口,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我们还是要走卦位,只不过不能走他们已知的任何位置,巽卦只是其一,宋家可能在任何地方防备。”
胡进有些听不明白了。
还是要走卦位,又不能走任何已知的位置……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只要是卦位,那就必然是……
想到这里的瞬间,胡进的心跳都一阵紊乱了。
他想到了罗彬布局的那卦阵,用冯家的十六栋房子做基础,卦位……有十六处!
天机道场,居然有着和整个阴阳界认知都截然不同的风水术传承?
“走。”罗彬低语一句,迈步朝着左侧走去。
胡进立马跟上,步伐极为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丝毫偏大的动静。
罗彬先往西走了一些,离开了巽方的西南,却并没有走到正西方。
十六卦,同样包含了正方位,当然,比寻常八卦还多出了一倍其他方。
虚与实,就分别是两种卦位。
实卦,方位是西偏南,位于西与西南的中间。
虚实相对,在十六卦中,首要代表的人物,就是少女。
既然他将宋家分析成会利用卦象和他们相对算计的存在。
那宋家必然会反其道而行之,不会将黄莺放在任何他们已知的卦位上,会“随意”择选一个位置。
可这种随意,真的是随意吗?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虚实之间,一切更自有安排。
哪怕是无心之举,同样会吻合某种道理。
宋家的本意,是要让罗彬和胡进找不到黄莺,他们家是想成事的。
因此,黄莺所在的位置,无形中依旧会代表着某些危险,更利于宋家。
虚象征着无为,无能。
实,则象征着事成。
同样,实又处于第七宫,和第二宫之间,在八门原定方位,又处于偏惊门和偏死门。
黄莺在这眼下这实卦方位的可能性,极高!
思绪间,罗彬没有停下过脚步,不多时,他和胡进就到了宋家的墙下。
整个过程中,罗彬没有从正面视线所在的院墙上看见任何人影。
这里绝对没有人放哨。
放哨本身也是一种破绽,一旦被发现,他们肯定不会进宋家。因此宋家的所有准备,必然都在家族内!
罗彬给了胡进一个眼神示意。
胡进眼皮微跳,立马攀附上了罗彬的后背。
罗彬就那么在院墙上攀爬,黑夜之中,两人身体叠在一起,远看就像是个大号的蜘蛛。
翻过墙体,入目便是一道院子。
院落不小了,对比整个宋家来说,依旧不大。
这宋家的布局,应该像是个园林建筑?用各种各样的别院拼成?
胡进松开手,显得万分警惕,左右四扫。
罗彬同样如此,观察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院子有道圆形拱门,严严实实地闭合着。
正对着拱门,是堂屋,两侧则是厢房。
堂屋和门中间有一个鱼池,几尾锦鲤在其中游荡。
一眼看下去,这院子里十分安静。
不过,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是咸腥味。
不过对此刻的罗彬来说,这气味很诱人,很甘甜。
“我嗅到了血味儿。”胡进咽了一口唾沫,谨慎低语。
罗彬稍稍闭眸,再睁眼,顺着那股诱人气味的吸引,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不多时,他便停在了一处房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
屋中有人。
他暂时还没看见人,只是血味儿变浓了。
以及,邪祟化后,他冥冥中就能感觉到人的存在。
这完全是本能。
罗彬将门推开了,这期间,他另一手按在腰间,随时做好了动手的防备。
光源,来自于胡进手中的电筒,照射在了屋内一处角落,照射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个女人,衣服上有很多脏兮兮的脚印,污垢。
随后,光落在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本能地抬起手来,遮挡住眼睛,只留下指缝能虚看。
就这一眼,罗彬瞳孔猛然一缩。
就这一眼,那女人呆呆的看着罗彬,手随之放了下去,满脸的错愕,茫然。
黄莺,哭了。
她不敢哭出声音,赶紧捂住嘴巴。
脸上的伤痕,让她稍稍吃痛地哼了一声。
罗彬不知道怎么说,一时间,他内心的感觉很压抑,很沉闷,还带着一股浓郁的不适应,以及那一股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意。
是,他和黄莺没有更多的关系。
可他毕竟穿了黄莺的衣服,吃了黄莺的点心,喝了黄莺炖的汤。
黄莺,居然被人打成了这样?
胡进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低沉说:“宋家都是一群疯子么?女人也打?不说怜香惜玉,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也能下得去手?”
“三爷爷死了。”
黄莺格外哽咽地说。
“冯家的所有吃喝用度,哪怕是药,都被宋天柱拿走了。”
“宋天柱,还拆掉了三成符,这相当于破开了冯家的保障。”
“我不知道你留下的符阵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外公,二爷爷,五爷爷他们是否还活着。”
“我不知道……”黄莺声音还是小的,可她好痛苦,好难过,即便是声音很弱,却一样泣不成声。
罗彬眼皮一跳再跳。
“你要是晚半天离开,那该有多好。”
黄莺这最后一句话,透着一股惨然。
当然,不是幽怨,不是埋怨,她没有将这件事情归咎怪罪在罗彬的身上,她只是难过,难过这时机不巧,不合适。
罗彬心头的闷堵却更强了。
正因为他听得出来语气,听得出来其中的不怪,他就更压抑。
是啊,他都等了那么多天了,怎么不多等半天?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胡进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往前走了两步。
黄莺的腰间是拴着一根细铁链的,铁链另一头在床上。
因此,她走不掉。
胡进目光是盯着铁链,那架势是想将其弄断。
同时,他低声问了一句:“湛晴呢?酉阳呢?活着吧?”
黄莺抿唇,低声说:“活着。”
胡进顿松了口气,道:“那应该没事,我相信罗先生的符阵,他都能找到你,你是换地方了吧?”
黄莺一愣,她点点头。
“那冯家肯定还安全的,罗先生非常人。”胡进走到铁链旁,伸手用力拽了拽。
“罗先生,得你来劈开,我们带黄莺姑娘走,不需要任何风险,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胡进沉声说。
罗彬这才走到床旁,摸出来了剔骨刀,正要将铁链弄断。
偏偏,一阵脚步声响起。
胡进脸色陡变。
罗彬抓住胡进的肩头,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紧接着攥着胡进,拉他一起到了床底下。
黄莺本来是站在床边的,她赶紧坐下,刚好用双腿挡住了一些床下。
吱呀声响中,房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并非是宋天柱,而是一个生面孔,罗彬没见过他。
那男人长得是仪表堂堂,眉目更透着一阵阵心疼,第一句话就说:“哎,这爱挨千刀的宋天柱,莺儿,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