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莺急匆匆地跑进议事院落时。
罗彬和胡进已然离开了。
只剩下几个老爷子坐在桌旁饮茶。
“外公,二爷爷,三爷爷,五爷爷。罗先生呢?”
黄莺眸子中罕见没有笑容,只带着紧张和追问。
冯五爷摇摇头,哎了一声。
“他始终还会回来的,谁能够离开浮龟山?我猜测,他是去找他的同伴去了。嗯,应该是他的师尊?”冯泗说。
冯家这几个老爷子,个个儿都是人精。
先前罗彬和胡进交谈过一些话,再加上罗彬当时告知冯五爷和黄莺的,基本上能推断,罗彬的确有个同伴在浮龟山内。
罗彬的年纪,十七八岁,很年轻。
他是个懂得观山测水的人,那他的同伴,十有八九,就是师尊。
再加上胡进的分析,这错不了。
“等罗彬回来的时候,就是师徒两个一起了,罗彬年轻,他想不到那么多,莺儿你没留下他,倒也正常,届时他师尊来了,会喜欢你的。”冯五爷笑了笑,才说:“毕竟,我们这几个老骨头,都宠你这个丫头,他师尊一样拒绝不了。”
“可我……”黄莺只觉得一阵失落。
她手中还攥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面还有三身衣裳,两双鞋。
这十来天,她一直都在缝衣裳,纳鞋底,手指戳了不知道多少个洞,总算做好了。
就听见有族人跑来告诉他,罗彬可能要走。
她赶紧带着衣服鞋子跑去罗彬住处,人早已不见踪影,结果到了这里,还是没有追上罗彬。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黄莺立马问。
“别胡闹。”冯首沉声开口。
黄莺抿着唇,眼眸闪过一抹倔强,没有吭声。
“让族人全部搬迁吧,住处都放在罗彬说的范围内,平日里做事,一切照旧,毕竟胡进也走了,主家不会来,一切,都要以防万一。”冯首再度下令。
冯玉磊、冯泗,冯五爷起身,他们往外走去。
“莺儿,你这几天,都跟着我。外公看着你。”冯首说。
黄莺眼中明显透着一丝不愿。
冯首眼中多了两分严肃和凌厉。
正当此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院内。
“主家来人!大约十个,已经进了小路!”
冯首瞳孔微缩。
主家是来人了。
这数量,不对劲。
正常情况,主家来分支脉络的分家,至多两三个人,只是修补一下符阵就走。
如果数量多了,那问题就大了。
这其实是冯首这段时间一直担忧,却没有说出来的。
一旦分家没有用,主家不光是不管符阵,甚至还会收走一切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些信息只有冯家关键一些人物知道。
整体算下来个把月有余,都没有出事。
冯首觉得,主家应该不会这么对他们了,毕竟三卦镇出事,山上邪祟数量这段时间又偏多,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正常情况下,不补全符阵,分家早就毁了。
因此,主家自己都知道,不白跑一趟。
现在这情况,却截然不同!
冯玉磊,冯泗,冯五爷还没有出院子。
一时间,三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将族内所有物资收拾起来,抬到这个院子外。”
“所有马匹,全部牵来,拴在院外,迅速通知族人进入那片区域的房子。”
冯首嘴唇微颤,果断下令。
报信那人本来是面色微喜的。
毕竟是主家来人啊。
在那人看来,他们这个冯家,还没有被抛弃?
只不过冯首的这番话,却让那人心头都微凉。
要榨干冯家的一切,去换主家的垂怜?
那冯家的日子,不过了?
小路距离冯家内部,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大概半小时左右。
议事院子里有着以冯锵为首的,十几个青壮的冯家汉子。
冯家四个老爷子,以及站在冯首身后的黄莺。
院外,整整齐齐地摞着一袋袋米面粮油,还有两箱子药物,拴着十余匹马。
院门口,站着十余人。
这些人光从气势上,就透着一副高高在上。
为首那人,冯锵认识。
宋天柱!
当初他们送物资上山,就是这人接手。
没想到,来清算冯家,也是此人?
“你们倒是懂事。”
宋天柱瞄过一眼地上的东西,随后摇头:“分家藏私颇丰,却没有送上山来,还真得让人下来走一趟。”
冯首脸颊苍白,脸上只有赔笑。
冯玉磊低声说:“冯家毕竟也有那么多口人,我们正在谋划,再找一个附近的村镇,就能找到更多的补给,到时候送上山来,欠缺的一并补上。”
宋天柱微眯着眼,淡淡道:“想法不错,你们可以慢慢找,这些东西,我们就带走了。”
冯泗脸色透着一丝铁青,不自然道:“如果全部带走,冯家生存不了那么久……能否请主家留下三分之一,让我们好找到……”
“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了?”宋天柱语气透着一抹冷漠:“嗯,东西一件不留,等会儿我们离开的时候,会拆走三分之一的符,什么时候你们拿到相应的东西,上山送来,会有人设下新符。”
场间那十几个汉子,脸色陡然一变。
有冯泗的前车之鉴后,却无人敢开口谈条件,生怕给冯家带来更大的祸端!
三分之一的符啊。
要知道,外沿山林中的符阵风水,挡住邪祟。
屋子上的符,是用来规避乌血藤和啖苔的。
拆走了符,就意味着冯家外沿不安全,邪祟一旦进来为祸,屋子一样会被破坏,乌血藤就会蔓延其中……
冯家,一样会完了。
冯首只能低垂着头,神态透着顺从。
“嗯,我还要带走一个人。冯毅呢?为什么不在这里?”宋天柱再道。
冯首一怔,才不自然地说:“冯毅,离开已经十天有余了,前段时间,冯家遭到一群人的侵入,冯毅受了影响,他便不辞而别。”
宋天柱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没有就这件事情上多言,而是抬手指了指黄莺,说:“莺儿妹子,冯家你也算呆了很久,如今,你再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什么时候冯家能让主家满意,你再回来。”
冯首脸色再变。
黄莺立马摇头,神态倔强,说:“不!休想!”
“嗯?”宋天柱神态顿冷。
黄莺,是主家的人。
只不过,她父母双亡。
冯家算是她母亲娘家。
如今冯家失去了价值,让黄莺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黄莺的价值不小。
往日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因为冯毅跟了下来。
冯毅医术不弱,在主家一样有一定地位,他能够看着黄莺,确保其安全。
结果冯毅居然走了。
黄莺就更得走。
“你们要带走我们的东西,那就带走吧,我肯定不会离开外公和几位爷爷身旁的。”黄莺更为坚决了。
宋天柱睨了一眼身旁。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颀长,背着旧时赶考书生背篓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的目光,忽地落在冯泗身上。
宋天柱面无表情。
那男人陡然往前一步,单臂抬起,手微抖!
这速度太快。
似有一道白影从那男人袖口窜出!
当影子露出端倪时,冯泗的肩膀上,赫然趴着一人!
不是活人,是一道纸人!
纸人被点了睛!
红脸颊,白肌底,纸人分外瘆人。
且纸人的双手,抓在了冯泗的脖子上!
冯泗双目圆睁,眼中透着惊悚。
“不要!”冯五爷大吼一声。
应声,是飞溅的鲜血。
冯泗的脖子,被拽开两大块皮,曝露出下方的血肉,曝露出下方的血管,他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双目涣散,失去了生机。
“莺儿妹妹,你该回家了,你走吗?”宋天柱神态平淡,道:“还是说,你非要等这几个老东西都死了,给他们送终之后,你才肯离开?”
黄莺哭了。
她崩溃而又绝望,瘫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