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
陈镇玉蹲在老屋门槛上,望着檐下凝结的冰溜子出神。右臂残留的青铜纹路在寒冷中隐隐作痛,像无数细小的针在皮肤下游走。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胸——那颗半金属化的心脏跳得比常人慢许多,每次搏动都带着微弱的金属震颤。
\"陈大哥!\"
清脆的女声从院外传来。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姑娘踩着积雪跑来,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细霜。她怀里抱着一个粗布包裹,隐约散发出草药香气。
\"阿吉爷爷让我送药来。\"姑娘把包裹塞进陈镇玉手里,冻得通红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立刻缩了回去,\"你的手好凉!\"
陈镇玉收回手,扯了扯袖口遮住那些诡异的纹路。\"谢谢,乌兰。\"他声音低沉,\"老萨满的腿怎么样了?\"
\"能拄拐走两步了。\"乌兰搓着手哈气,眼睛却好奇地往屋里瞟,\"那个...她今天好点没?\"
陈镇玉侧身挡住她的视线。\"还在睡。\"
三个月前天池那场变故后,他在干涸的湖底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林夏。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胸口的青铜枝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更奇怪的是,她完全不记得昆仑山之后发生的事,甚至不认得陈镇玉。
屋内传来木床吱呀声。陈镇玉匆匆打发走乌兰,转身进屋时差点撞上站在门后的林夏。她穿着陈镇玉的旧毛衣,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你又想逃跑?\"陈镇玉叹了口气。
林夏没说话,只是慢慢卷起左臂袖子——苍白的皮肤上,几道青铜色的细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什么时候开始的?\"陈镇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昨天夜里。\"林夏的声音很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他说我偷了他的东西...\"
陈镇玉的心沉了下去。青铜门虽然关闭,但污染显然没有完全消除。他正想仔细查看那些纹路,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陈镇玉!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透过窗缝,陈镇玉看见五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院门外。为首的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罗盘,盘针正疯狂旋转。
\"749局的人...\"陈镇玉低声咒骂,\"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夏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个人...\"她指着金丝眼镜,\"我见过...在梦里...\"
陈镇玉还来不及细问,院门就被踹开了。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陈先生,我们代表国家特殊事务管理局,想请您协助调查长白山天池异常事件。\"
他身后的壮汉掀开风衣,露出腰间的手枪——枪柄上刻着龙虎山的符咒。陈镇玉的右臂纹路突然发烫,他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官方人员。
\"我拒绝。\"陈镇玉把林夏护在身后。
\"恐怕由不得你。\"金丝眼镜叹了一口气,\"你体内有我们需要的'种子',而这位小姐...\"他的目光越过陈镇玉,死死盯住林夏,\"她带出来的东西更珍贵。\"
林夏突然抱住头蹲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陈镇玉弯腰想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走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嘶哑,\"他们说得对...我身体里有东西...\"
金丝眼镜大笑:\"看来她还记得一点嘛!\"他做了一个手势,四个壮汉同时掏出手枪,\"陈先生,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倔,结果呢?\"
陈镇玉瞳孔骤缩。\"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从内袋掏出一个怀表,表盖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青山被锁在某种装置上,胸口插着青铜枝,\"他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
陈镇玉的视野瞬间染上血色。他抄起门边的柴刀扑向金丝眼镜,却在半途被一股无形力量拦住——林夏不知何时挡在了前面,双手平举,掌心延伸出细密的青铜丝线,组成一张大网将陈镇玉困住。
\"对不起...\"她的眼睛开始泛出青铜光泽,\"我控制不了...\"
金丝眼镜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带他们走。记住,女的要活口,她体内有'核心'。\"
壮汉们刚要上前,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持枪壮汉的手腕!紧接着,十几个骑马的鄂伦春猎人冲进院子,为首的正是乌兰的父亲巴特尔。
\"欺负我们鄂伦春的客人?\"巴特尔张弓搭箭,箭头泛着诡异的蓝光,\"问过山神了吗?\"
金丝眼镜脸色大变:\"鄂伦春萨满?不可能...你们族最后一位萨满三十年前就...\"
巴特尔冷笑一声,用鄂伦春语喊了句什么。猎人们齐齐摘掉帽子,露出额头上青铜色的纹路——与陈镇玉臂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古老繁复。
\"长白山镇山人,从来不止陈家一脉。\"巴特尔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小镜,\"滚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敢踏入白山黑水,我们就打开所有青铜门!\"
金丝眼镜看到小镜的瞬间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不可能...鄂伦春的'钥匙'明明已经...\"
\"滚!\"巴特尔一声暴喝。
749局的人狼狈逃窜。陈镇玉刚挣脱青铜网,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林夏晕倒在地,那些青铜丝线正缓缓缩回她体内。
巴特尔蹲下身检查她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麻烦了...\"他抬头看向陈镇玉,\"这姑娘体内有'门核',应该是从天池带出来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巴特尔压低声音,\"她正在变成新的青铜门。\"
夜幕降临,老屋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林夏被安置在里屋炕上,乌兰用鄂伦春古法给她敷药。陈镇玉和巴特尔坐在外间,面前摆着那面青铜小镜。
\"三百年前,我们鄂伦春人与你们陈家先祖立过血誓。\"巴特尔摩挲着小镜上的纹路,\"共同镇守长白山下的'大东西'。陈家负责锁,我们负责钥。\"
他翻开小镜背面,镜底赫然刻着半幅地图——与陈镇玉在昆仑见过的那张能拼成完整一幅。
\"你父亲发现了真相,想彻底毁灭青铜门。\"巴特尔的声音更低了,\"但他不知道,门后那些东西杀不死,只能转移。\"
陈镇玉想起青铜荒漠里那个自称是他\"兄弟\"的婴孩。\"所以林夏现在...\"
\"成了新容器。\"巴特尔叹气,\"天池那扇门关闭时,门核自动寄宿到最近的活体——也就是她体内。\"
里屋突然传来乌兰的惊叫。两人冲进去时,看见林夏飘浮在离炕三尺的空中,周身缠绕着青铜色的光带。更骇人的是,她的腹部微微隆起,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这...这不可能!\"乌兰结结巴巴地说,\"她刚才突然呕吐,然后肚子就...\"
陈镇玉如遭雷击。他想起了昆仑祭坛上那具嵌着婴儿骸骨的青铜树,想起了青铜婴孩说的\"种子\"。
巴特尔面色凝重地举起小镜。镜光照射下,林夏腹中的景象清晰可见——一个蜷缩的胎儿,心脏处跳动着青铜色的光芒。
\"是'种子'...\"老猎人声音发抖,\"新的镇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