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如雪片般飞向京城,然而,随着战线不断拉长,太子一系暗中使绊,粮草补给愈发艰难。寒风呼啸的军帐内,火盆中仅存的几块木炭发出微弱的红光,映得陌煜言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盯着沙盘上逐渐稀疏的粮草标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先帝亲赐的玄铁护腕,眉头拧成死结。帐外传来士兵们啃食掺着野菜粗饼的咀嚼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心。
“王爷,后方粮草又延迟了,士兵们……” 陈远掀开帐帘,带进一阵刺骨的冷风,欲言又止的话语被帐外突然爆发的争吵声打断。陌煜言大步走出营帐,正撞见几名士兵将粮官堵在墙角,其中一人举着半碗混着碎石的糙米,怒声质问:“这也叫军粮?!兄弟们啃了三天带沙的饼,如今腹痛如绞,如何打仗?!”
“这是驿站送来的,末将也……” 粮官话音未落,陌煜言已按住腰间佩剑,沉声道:“都散了!” 他环视一圈面色蜡黄的士兵,目光扫过他们溃烂的嘴角和浮肿的眼睑,喉间泛起苦涩。
待众人散去,他独自回到帐中,从箱底翻出冷若寒留下的三本 “预言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冷若寒后世整理的兵法批注,字迹娟秀却透着锋芒,“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八字被朱砂重重圈起。
“王爷,敌军调动频繁,似有总攻迹象!” 斥候的急报惊碎了帐内的寂静。陌煜言猛地抬头,烛火在他眼底映出跳动的火光。
他的目光扫过沙盘上如黑云压城般的敌军标记,忽然想起冷若寒批注中 “虚虚实实,以弱诱敌” 之策。当夜,他召集众将,指着地图上蜿蜒的山谷道:“传令下去,明日全军佯装败退,将敌军引入迷魂阵。”
次日清晨,朔风卷着细雪掠过荒原。敌军见陌煜言军缺粮少兵,果然倾巢而出。陌煜言亲自断后,玄甲上凝结的霜花随着战马颠簸簌簌掉落。当敌军踏入山谷,两侧突然扬起数百面褪色旌旗,布条与树枝在风中狂舞,恍若千军万马埋伏其中。
敌方主帅勒马冷笑:“雕虫小技!” 却不知这看似杂乱的布置,实则暗含八卦方位,每一处疑兵都对应着敌军的必经之路。
“放箭!” 随着陌煜言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山岩后的士兵将浸油的火把抛向谷底。枯草瞬间燃起冲天大火,浓烟裹挟着毒烟弥漫山谷。
敌军骑兵的战马受惊嘶鸣,互相冲撞踩踏,哀嚎声与火舌的爆裂声混作一团。陌煜言趁机率领精锐部队从侧翼杀出,长枪所指之处,敌军如割麦般倒下。这场伏击战持续到黄昏,虽歼敌数千,可望着士兵们因饥饿而颤抖的手臂,陌煜言深知,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三日后,敌军增兵至二十万,将陌煜言的营地团团围住。夜晚,陌煜言站在城头,望远镜中敌军营帐的灯火如繁星密布,而己方营地却如风中残烛。
“王爷,粮草只够支撑三日了。” 陈远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沉重。陌煜言握紧望远镜,镜筒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冷若寒兵法中 “置之死地而后生” 的篇章,目光突然转向远处白雪覆盖的山脉。那里曾是猎户出没的区域,或许…… 有隐秘小道可绕至敌军后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夜色。斥候浑身浴血,滚鞍下马:“报!太子亲信率三万精兵,打着‘增援’旗号,却在百里外安营扎寨,迟迟不动!”
陌煜言闻言,手中令箭 “咔嗒” 折断。箭杆坠地的声响,仿佛是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碎的声音。他仰头望向漫天星斗,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冰晶,恍惚间竟像是战场上未干的血雾。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比敌军更可怕的,是来自后方的暗箭。寒风卷起他披风的下摆,露出腰间半旧的玉佩 —— 那是出征前母亲塞进行囊的平安符,此刻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然而,绝境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狠劲。他转身踏入营帐,将望远镜重重拍在地图上,震得沙盘上的小木旗纷纷倾倒。“传令下去,全军节食,每人口粮再减三成!明日,我们主动出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像是淬了毒的箭矢。陈远惊愕地看着他,脸上写满担忧:“王爷,此时出击,无异于……”
“敌军以为我们被困死,必然松懈。” 陌煜言打断他,眼中燃起狼一般的凶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我们就趁夜突袭他们的左翼,抢回粮草!” 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深夜,寒风愈发凛冽,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陌煜言亲自挑选的五百死士,裹着浸透冷水的黑布,如同幽灵般集结在营地后帐。黑布上凝结的冰碴在月光下闪烁,既能御寒,又能防止被火把照亮身形。队伍如一条黑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游向敌军营地。当第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时,敌军才惊觉营中已杀声四起。
陌煜言一马当先,长枪在夜色中划出凛冽的弧光。他的玄甲早已被冷汗浸透,却感受不到寒冷。敌军的刀锋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敌军粮仓方向跳动的火光。长枪连挑三名敌将,鲜血溅在他苍白的脸上,与夜色交融,竟似开出妖异的花。
一名敌军副将挥刀砍来,陌煜言侧身避开,长枪顺势刺入对方小腹,借着惯性将其甩向人群,撞翻一片。
这场突袭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却让敌军胆寒。当陌煜言带着缴获的粮草返回营地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士兵们欢呼着涌上来,可他望着那些粮草,却笑不出来 —— 这点粮草,不过是延缓败局。
真正的转机,还得从那条尚未探明的隐秘小道中寻找。而此刻,在百里外的太子营帐中,一盏孤灯还在摇曳,一名谋士正将写满密语的信笺卷成细条,小心翼翼地塞进信鸽的竹筒。信笺上,“战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随着信鸽振翅,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