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黑暗里，陆沉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
他掌心的银色光点还带着余温，可视线却被下方翻涌的黏液拽得生疼——那些泛着腐臭的黑色胶状物正顺着苏璃的脚踝往上爬，她本就半透明的量子态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蚕食，银发红瞳的神纹像被泼了墨汁，从眼尾开始一寸寸暗淡下去。
\"心跳频率......\"陆沉喉结滚动，左手不自觉攥紧胸口的青铜卡牌环。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后槽牙咬出了血——24道与青铜门共振的心跳波里，第13道的频率突然偏移了0.3赫兹。
那是苏璃的心跳，是他用三个月时间在新手村废墟里，听着她边骂他懒鬼边擦剑时记下的频率。
\"小崽子发什么呆？\"
嘶哑的警告撞进耳膜，陆沉猛地抬头。
白无涯的面具不知何时裂开蛛网纹，露出的半张脸与他有七分相似，青铜纹路正顺着裂痕爬上面具表面——竟与第13道异常波动的轨迹完全重合。
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熔炉边缘，残魂状态的躯体在黏液里忽明忽暗：\"选观测者还是......\"
话没说完。
陆渊的镜像已经冲了过来。
这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人咧着嘴，嘴角扯到耳根，右手攥着团跳动的混沌心脏——那是从苏璃胸腔里掏出来的，还沾着未完全消散的神纹金光。\"闭环必须由活体核心完成！\"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你的量子态，是我的钥匙！\"
黏液突然沸腾。
陆沉看着那团混沌心脏即将按上青铜门，喉间泛起腥甜。
时间回溯的冷却提示在脑海闪烁，他却在眨眼间咬破舌尖——痛觉能让三秒回溯的精度提升20%，这是他在第7次被陆渊镜像绞杀时总结的经验。\"系统，启动。\"他在心里默念，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
世界在刹那间凝固。
黏液里的气泡悬停，陆渊的手指停在离青铜门半寸的位置，连苏璃被吞噬到腰间的躯体都定住了。
陆沉能清晰看到她涣散的瞳孔里，有极淡的银光在挣扎，像被暴雨打湿的萤火。
白无涯的残魂停在说话的中途，面具上的纹路正以慢动作蔓延，最后一个字\"是\"刚从他龟裂的唇缝挤出。
\"原来如此。\"陆沉喘着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凝固的黏液里。
他终于看清第13道波动异常的真相——那些银色光点不是初代的眼睛，是苏璃用残魂凝练的量子印记，正顺着黏液的缝隙往青铜门里钻。
而陆渊要的\"闭环\"，根本不是融合混沌法则，是借青铜门的力量，把苏璃的量子态彻底烙进自己的镜像里。
\"23个镜像......\"陆沉抬头看向虚空中漂浮的黑影。
不知何时，原本与陆渊本体同步的23个镜像突然分裂，黑色雾气凝结成青铜锁链，链身上刻满吞噬法则的咒文，正从四面八方缠向他的心脏。
陆渊的本体在锁链中央大笑，混沌心脏在他掌心跳动的频率，竟与陆沉的心跳完全重合。
\"你的量子态是我的！\"
凝固的三秒即将结束。
陆沉盯着锁链尖端逼近的倒刺，突然笑了。
他松开按在心脏上的手，任由锁链刺穿左臂——剧痛让时间回溯的余韵在识海翻涌，他看见苏璃被吞噬的躯体里，那些银色光点正在重组，像被风吹散的星屑重新聚成银河。
\"观测者？\"陆沉对着即将恢复流动的世界轻声说。
他的右手按上胸口的青铜门，门纹里苏璃的面容突然清晰起来，眼尾神纹泛起比之前更亮的金光。\"不，是被观测者。\"
锁链刺穿心脏的瞬间，陆沉启动了第二次时间回溯。
这一次，他闭眼前的最后一眼，瞥见黏液深处有银色碎片在闪烁——那是苏璃的残魂，正在被吞噬的黑暗里，一点一点，重新拼成人形。
时间回溯的余韵像被揉皱的薄膜，在陆沉视网膜上泛起水纹。
三秒凝固的世界重新流动时，刺穿心脏的锁链倒刺正顺着血管往肺叶钻，剧痛让他的脊椎绷成弓——但他没有低头看伤口，而是猛地扭头看向白无涯。
老人的面具彻底碎裂了。
青铜碎片簌簌坠落的间隙，陆沉看清了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不是皱纹堆砌的苍老，而是二十岁青年的轮廓，眉峰如剑，眼底翻涌着星河般的光。
那是守墓人意识苏醒后的白无涯，他枯瘦的手掌按在虚空熔炉上，炉身突然爆出刺目蓝光，将缠绕陆沉的青铜锁链灼得滋滋冒黑烟：\"虚空熔炉需要......\"
\"第十五层皮肤！\"青年白无涯的声音像重锤敲在识海，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系统日志里那条被自己忽略的提示——\"青铜卡牌环的锻造者，曾以自身血肉为炉芯\"。
左手的青铜环突然发烫，烫得皮肤起了水泡，却在水泡破裂的瞬间，露出环身内侧刻着的十五道极细纹路。
\"撕！\"青年白无涯的指尖迸出银色火焰，直接烧穿了陆沉左手的皮肤。
剧痛让陆沉咬碎半颗后槽牙，但他没有犹豫——指甲深深掐进环与肉的缝隙，顺着第十五道纹路狠狠一扯。
血珠飞溅的刹那，青铜环突然发出钟鸣般的震颤，一道半透明的膜从伤口里被拽了出来，裹着他的左手，像第二层皮肤般融进黏液里。
海底岩层在此时发出闷响。
陆沉的余光瞥见右侧的黑暗中裂开银色裂缝，像有人用星屑在海底划开了门。
裂缝里涌出的光落在黏液里，那些正在吞噬苏璃的黑色胶状物突然疯狂蜷缩，露出下方半透明的躯体——她的银发红瞳正在重组，神纹从心脏位置开始蔓延，每一道都泛着比之前更炽烈的金光，竟与青铜门表面的纹路产生了共振。
\"真正的容器是......\"陆沉的声音被系统提示音截断。
24道心跳频率突然同时拔高，像24根琴弦被同一把琴弓狠狠扫过——第13道（苏璃）与第24道（陆沉）的频率完全重合了，共鸣的声波震得黏液掀起巨浪，将陆渊的镜像体掀得踉跄后退。
\"不可能！\"陆渊的混沌心脏在掌心剧烈跳动，他的镜像体表开始出现裂痕，\"你明明只是个连神话卡都召唤不出的废物！\"
但陆沉没看他。
他盯着苏璃的方向——她的量子态躯体正在与青铜门共振，神纹金光顺着共振波涌进青铜门，门纹里原本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竟与苏璃此刻重组的模样分毫不差。
当最后一道神纹嵌入门心时，青铜门突然发出蜂鸣，门内溢出的光裹住了苏璃，将她的躯体重新凝实成实体，只是那身本该破碎的女仆装，此刻正被银色铠甲取代——肩甲刻着星辰，胸甲流转着银河，裙摆是凝固的光流，连眼尾的神纹都变成了流动的金。
\"女武神铠甲......\"陆沉喃喃出声，喉间的腥甜被狂喜冲散。
他终于明白苏璃的量子印记为何要往青铜门里钻——她根本不是被吞噬，而是在借黏液的腐蚀，将自己的残魂与青铜门的核心重新绑定。
那些被陆渊视为吞噬的黑色胶状物，不过是青铜门在剥离杂质时产生的排异反应。
\"闭环......\"陆渊的声音突然变调。
他的镜像体表面裂开蛛网纹，露出内部蜷缩的黑影——那是一团与苏璃量子态同频共振的光团，正随着青铜门的蜂鸣剧烈震颤。
陆沉这才看清，所谓\"混沌心脏\"根本是假货，陆渊真正的核心，是偷取苏璃量子态时被反蚀的\"共鸣核\"，此刻正被女武神铠甲的金光灼得滋滋作响。
\"你以为吞噬能掌控一切？\"陆沉扯断胸口的锁链，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在接触到女武神铠甲金光的瞬间被蒸发。
他的左手仍淌着血，但青铜环的第十五层皮肤已完全融入黏液，将周围的黑暗全部染成了银蓝——那是虚空熔炉启动的颜色，\"苏璃的量子态，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反蚀你而存在的锚点。\"
话音未落，苏璃的银发红瞳骤然亮起。
她抬手，女武神铠甲的指尖凝聚出光矛，矛尖直指陆渊的共鸣核：\"背叛者，该还债了。\"
光矛穿透镜像体的刹那，陆渊发出非人的尖叫。
他的躯体开始崩溃，黑色雾气中露出惊恐的真容——原来所谓\"镜像\"不过是伪装，他真正的脸，竟与青年白无涯有三分相似。
但陆沉没空深究这个，他的注意力被青铜门的异变吸引了：门纹里苏璃的面容与他自己的面容正在重叠，门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像是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双生心脏......\"青年白无涯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他的残魂开始消散，\"记住，茧壳形成时，你要......\"
最后一个字被海底的轰鸣吞没。
陆沉看着青铜门的裂痕里渗出淡金色的光，那光裹住了他和苏璃，将两人的心跳频率锁成了同一个节拍。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中，某个沉睡的存在似乎被惊醒，传来绵长的、类似于心跳的震颤——那是比天道境界更古老的力量，正在等待茧壳完全成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