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平台的冷硬触感撞入脚底时，陆沉才惊觉返程旋涡已结束。
他踉跄两步，怀里的苏璃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羽毛，而左肩的刺痛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双生铠甲的碎片还在往下掉，甲片剥落处的皮肤下，淡金色纹路正如同活物般翻涌，从锁骨爬到脖颈，在喉结下方汇成龙形图腾。
\"别动！\"
带着金属嗡鸣的低喝从左侧炸响。
白无涯不知何时已冲至近前，玄色长袍下摆还沾着熔炉的星尘，青铜面具上的裂痕在实验室冷光下格外刺眼。
他布满老茧的手扣住陆沉手腕，指腹重重压在那龙形图腾上：\"这是初代的共生体契约被激活了！\"
陆沉呼吸一滞。
白无涯的声音在发颤，这是他跟着陆沉半年来，头回见这个总把\"天道轮回\"挂在嘴边的神秘炼器师失了镇定：\"当年初代卡牌之主为镇压混沌法则，将自身意识封入共生体，与继承者血脉绑定。
你皮肤下的金纹，是共生体苏醒的征兆！\"
\"阿沉......\"
苏璃的指尖突然贴上他心口。
她的银发红瞳此刻泛着不真实的金芒，神纹铠甲上的银白锁链正与金纹共鸣，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下泛起淡紫色光晕。
更让陆沉血液凝固的是，他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两声心跳——一声是熟悉的强而有力，另一声却像隔着千年迷雾，带着古旧的苍凉。
\"两个心跳。\"苏璃仰头，瞳孔里映出他震惊的脸，\"一个是你的，另一个......\"她的神纹铠甲突然泛起金光，模糊的虚影在背后浮现：那是个穿着玄色古甲的男子，眉眼与陆沉有七分相似，却多了股俯瞰众生的冷傲，\"是初代的意识。\"
实验室的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
陆沉还未消化这个信息，整面合金墙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无数道裂痕从地面爬上来，每道裂缝里都渗出黑紫色雾气，其中裹挟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吞噬之眼。
\"干得漂亮，我的镜像。\"
陆渊的笑声像锈了三百年的齿轮，从所有裂缝里挤出来：\"你以为解开混沌海契约就能跳出棋局？
不，你在帮我唤醒初代的本体！
当年他强行分裂出混沌卡牌时留下的破绽，终于要被我补上了——\"
\"轰！\"
穹顶轰然坍塌。
黑色风暴裹着猩红的吞噬之眼倒灌而下，在风暴中心，一个由无数眼睛组成的巨人虚影缓缓成型。
那轮廓与苏璃背后的初代虚影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扭曲的疯狂，眼窝里翻涌的黑雾，分明是陆渊标志性的混沌能量。
\"那是......初代分裂前的完整形态？\"白无涯踉跄后退半步，面具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他当年为镇压混沌法则，强行将自身分裂为秩序与混沌两部分。
现在陆渊要把分裂的两半重新融合......\"
陆沉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觉到识海里的系统在疯狂尖叫：\"检测到外来法则侵蚀！
检测到共生体意识入侵！\"而更让他胆寒的是，苏璃指尖的银色水纹正与他心口的金纹共鸣，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竟浮现出半枚与法则裁决卡牌完全一致的纹路。
\"看你的卡环。\"白无涯突然抓住他手腕翻转。
陆沉低头，腕间青铜卡环的缝隙里正渗出金光，那些原本沉睡的卡牌卡槽此刻全部亮起，却不再是熟悉的星辉流转——每张卡牌表面都爬满了细密的金色纹路，像被某种力量重新烙刻过。
他颤抖着抽出最常用的应龙卡，龙首纹章已被金纹蚕食得只剩半截，原本能震碎山河的龙吟，此刻竟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不可能......\"陆沉的声音发涩。
他快速翻动卡环，白卡蓝卡紫卡金卡......连传说级的九尾天狐卡都未能幸免，金纹如藤蔓般缠绕，将卡牌原本的能力纹路啃噬得支离破碎。
风暴中的巨人虚影又逼近了几分，陆渊的笑声裹着吞噬之眼的嗡鸣：\"慢慢看，我的镜像。
等初代的本体完全苏醒，你就会知道......所谓的天道系统，不过是他留给继承者的牢笼——\"
\"阿沉，咬我。\"
苏璃突然捧住他的脸。
她的神纹铠甲上，初代虚影的轮廓愈发清晰，连声音都混进了几分古老的沙哑：\"共生体需要血脉共鸣，用你的牙......不，用你的血。\"
陆沉还没反应过来，苏璃的指尖已刺破他的唇。
鲜血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金纹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他眼前一黑，最后一个念头是：\"系统里的卡牌......到底被什么东西覆盖了？\"
陆沉在刺目的金光中呛咳着睁开眼，后颈抵着冰凉的金属台面，左手仍被苏璃紧紧攥着。
她的掌心沁出薄汗，神纹铠甲上的银链正与他皮肤下的金纹缠绕，像两条纠缠的灵蛇。
实验室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废墟坠落的闷响——那由吞噬之眼组成的巨人虚影仍在逼近，眼窝深处翻涌的黑雾里，陆渊的瞳孔正缓缓睁开。
\"卡......卡牌。\"陆沉喉咙发紧。
他挣扎着抬起右手，腕间青铜卡环的金光几乎要灼穿皮肤。
指尖刚触到卡环，识海里的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原本清晰的卡牌投影此刻全被金色纹路覆盖，像被人用滚烫的烙铁重新锻造过。
他抽出最得心应手的应龙卡，龙首纹章已被金纹啃噬成残缺的鳞片，龙睛处的灵光彻底熄灭，只剩冰凉的死物触感。
\"这是共生体的烙印。\"苏璃的声音里混着双重音调，银发红瞳中金芒大盛，\"初代将自身意识封入共生体时，在每张卡牌里都埋了锁。
现在他要醒了......\"她突然拽着陆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神纹铠甲下传来金属摩擦般的震颤，\"他需要容器，而你......\"
\"是最完美的血脉载体。\"陆沉咬着牙接上话。
左肩的金纹已经爬到耳后，他能清晰听见识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在低语，带着千年岁月的沉淀：\"融合吧，继承我的力量，成为新的卡牌之主......\"那声音像块磁铁，正牵引着他体内的双生之力不受控地翻涌，连苏璃的神纹铠甲都开始发烫。
\"不。\"陆沉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扬起锋利的弧度。
他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半块漆黑的剑刃——那是他在混沌海底拼来的弑心剑残片，剑身上还凝着未干的海腥味，\"初代要容器？
陆渊要融合？
那我就先捅穿这团虚影。\"
苏璃的瞳孔骤缩。
她神纹铠甲背后的初代虚影突然剧烈扭曲，玄色古甲上的纹路泛起血色，仿佛被这句话激怒了。
陆沉握着弑心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尖对准虚影心口的瞬间，苏璃的指尖突然刺入他手腕的穴位，银白光芒顺着伤口涌进他体内：\"用我的女武神血脉引动共鸣！
弑神棋盘的纹路在你我交握处——\"
剧痛让陆沉的视线泛起重影。
他看见两人手背上的半枚纹路正在完整，银与金交织成古老的棋格，每道格子里都流转着星辰的光。
弑心剑残片触到虚影的刹那，仿佛刺进了实质的血肉，黑色与金色的能量同时炸开，将他掀翻在地。
苏璃被震得撞向实验台，神纹铠甲裂开数道缝隙，却仍强撑着抬起手，指尖射出银链缠在他腰间，将他往自己这边拽。
\"看记忆！\"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初代创造我时......是为了给天道留人性的锚！\"
陆沉的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混沌。
他看见玄色古甲的男子站在星穹之下，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玉牌，另半块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那是分裂前的初代。
男子抬手时，银发红瞳的少女从玉牌中走出，眉眼与苏璃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份神性的漠然。\"你是人性的容器。\"男子的声音与识海里的低语重叠，\"当我的意识被法则侵蚀时，你要唤醒继承者的本心......\"
剧烈的震荡将陆沉拽回现实。
初代虚影正在崩解，玄色甲片化作万千金芒，每道金芒里都裹着一枚棋子，\"叮叮当当\"砸在他脚边，又顺着皮肤钻入体内。
他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却不是疼痛，而是某种桎梏被打破的畅快感——那些棋子在他识海里重新排列，组成新的卡牌卡槽，每张卡槽边缘都刻着与苏璃神纹相似的银链。
\"愚蠢。\"
阴恻恻的女声从实验室外的海面传来。
陆沉猛地转头，透过坍塌的穹顶，他看见浪尖上站着道半透明的影子，红裙上沾着暗斑，正是之前在混沌海见过的汐影。
她的指尖抵着唇，眼尾勾起诡异的笑：\"初代的共生体哪有这么好吞？
契约的真正代价......是你要成为新的'棋盘'啊。\"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被涌来的黑雾吞没，像从未出现过。
而在更远处的风暴中心，一道熟悉的倩影正贴着断墙蹲下。
墨倾城的发梢滴着血，原本甜美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像恶鬼，她盯着陆沉识海里闪烁的金芒，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淬毒匕首——那是她从家族密室偷来的，专门用来刺杀觉醒者的\"弑神刃\"。
\"咳......\"白无涯的低咳声从右侧传来。
陆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神秘炼器师已退到实验室角落，玄色长袍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
他的青铜面具上，原本的裂痕已蔓延至整个面部，露出面具下一片模糊的金光——那不是皮肤，而是某种流动的能量体。
白无涯的手指深深掐进面具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面具下传来闷哑的呢喃：\"原来......原来你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突然发出轰鸣，大量黑雾顺着裂缝倒灌进来。
陆沉刚要站起，突然感觉识海里的棋子开始发烫，苏璃的手也在此时紧紧攥住他，银发红瞳里的金芒终于褪去，换回了熟悉的清澈：\"阿沉，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陆渊的笑声再次炸响，比之前更刺耳：\"别急着叙旧，我的镜像。
等你消化完初代的力量......\"
话音未落，白无涯突然抬起手。
青铜面具在他掌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