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闪过一抹水绿裙角。
楚泱泱借口如厕离席，绕过九曲回廊时，正撞见张良娣攥着枚玉锁躲在太湖石后。
“张良娣也来赏菊？”楚泱泱指尖拂过石上青苔。
玉锁“当啷”落地，张良娣苍白的脸比身上罗裙更透，“郡主安好。”
楚泱泱弯腰拾起玉锁，锁面婴戏图右下角刻着极小一个“瑞”字。
这应当是小皇孙的物件。
“张良娣怎躲在此处？”她顺着张良娣的视线看过去，原是在躲着偷看小皇孙。
张良娣将头埋进胸口，低声道，“太子殿下曾下令，不准奴婢靠近小皇孙，奴婢只是思子心切，这才忍不住躲起来偷看两眼。郡主，奴婢求您莫要声张，徒增太子的怨怼。”
楚泱泱微笑回道，“这本就是东宫家事，我自然不会多嘴，请张良娣放心。”
她观察着张良娣的肤色，白皙锃亮，与小皇孙的小麦色皮肤相差甚远。
而太子殿下也是冷白皮。
为何生出不同肤色的孩子？
楚泱泱随口问道，“张良娣皮肤白皙，保养得当，不知你是否服用过何妙方，能将身体衬得如此白嫩？”
张良娣微微抬头，喃喃回道，“回郡主的话，奴婢从小便皮肤白，没有服用过其他药物。”
“那的确天生丽质。”楚泱泱夸奖道。
二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张良娣寻了个理由匆匆退下。
楚泱泱盯着那抹水绿色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心中的疑虑更甚。
还有上次小皇孙中毒一事，还未真正水落石出。
这东宫深院，并不是什么好令人生存的地方。
楚泱泱回到正院，与洛兮风又和太子夫妇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
后面几日楚泱泱又开始有些嗜睡，一天比之前睡得时间更长。
日子很快来到了九月九重阳节。
丞相府上下一起出行，前往祁华山登高踏青。
大伯楚世营和二伯楚世况经过上次三殿下事变，对楚泱泱已经改变了想法，对她极其尊敬客气。
金氏更不敢再造次，生怕当时贪生怕死的模样，被楚世源得知。
山道野菊缀成金毯，楚泱泱正扶着描云的手腕下车，洛兮风跟在身后。
楚欣瑶抱着食盒蹭过来，鬓角还粘着片枫叶，“阿姐要尝桂花糕么？这是我亲手筛的面。”
楚泱泱挑眉接过，“妹妹这次没在桂花糕里加料吧？”
楚欣瑶连连摇头，“怎么会呢阿姐，妹妹是真心想希望姐姐能好。”
望着她还算真诚的眼眸，楚泱泱相信了。
毕竟，她都嫁人了，实在与楚欣瑶没有利益关系。
交个好，总比多个敌人强。
还算有脑子，楚泱泱接过她手中桂花糕。
楚泱泱感受到一灼热的视线，沿着视线，她看向来处，与萧仁玉的目光相撞。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与旁边的二伯母说话。
楚泱泱只觉得，萧仁玉也变了，似乎像重生前那种纯净的眼眸。
绿水青山，难得的宁静，楚泱泱拉着洛兮风拐进岔道。
山涧清泉漫过青石，她忽然蹲身撩水，“洛大人可听过'水至清则无鱼'？”
洛兮风将药囊垫在溪边石上，“郡主想说东宫那潭浑水？”
“我说这泉水，”楚泱泱掬了捧水泼向他袍角，“比太医院的黄连汤甜多了。”
水珠溅在银丝暗纹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两人沿着野径往深林走，腐叶间突然窜出只灰兔。
楚泱泱追着跑了两步，绣鞋卡进树根时被洛兮风拦腰扶住。
松香混着药草气笼下来，她耳尖发烫，“这兔子好像受伤了。”
“后腿带伤。”洛兮风从袖中摸出药粉，“像是被捕兽夹伤过。”
楚泱泱盯着他熟练包扎的动作，手指尖尽是温柔。
野兔蹬着裹纱布的腿蹦进草丛，她脱口问道，“若我现在还是从前那个楚泱泱，你会救我吗？”
山风卷落几粒野栗，砸在洛兮风肩头。
他捡起颗青栗剥开，莹白果肉躺在他掌心，“难道郡主不是以前的郡主吗？”
“你感受不到？”楚泱泱有点失望。
洛兮风看着她，“郡主不是说过，断人需看真心，你便是你，只是眼前的你，就够了。”
她怔怔看着他，忽而一笑，也是，现在的她最为真实，何必去纠结以前的旧人。
她便是她。
这时，半山腰传来楚欣瑶的呼喊。
楚泱泱应了声，转身时绣帕勾住荆棘。
洛兮风俯身去解，发带却被山风掠走，墨发扫过她手背时，惊飞了草叶间沉睡的蓝蝶。
山雾漫过脚边，两人影子在青苔上融成一团。
楚泱泱踩着他影子往前走，“听说西郊有片野橘林，我们一起去看看？”
“郡主。”
“嗯？”
洛兮风突然拽住她手腕，箭矢擦着鬓发钉入树干。
林间窜出三个蒙面人，刀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小心！”
楚泱泱被按进他怀里，熟悉的药香味裹住口鼻。
洛兮风甩出银针的刹那，一名刺客突然抽搐着倒地。
洛兮风上前擒住刺客，还没来得及问话，刺客牙缝里早藏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咬牙便一命呜呼。
而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刺客，冲锋而来。
洛兮风早有防备，身上毒粉对着刺客扑面而出。
刺客不妨，纷纷倒地。
洛兮风蹲下身，碾碎刺客衣领处的凤尾金粉，“你看出这是什么吗？”
楚泱泱回忆道，“昨日东宫送来重阳糕，用的也是这种金箔。”
“而这重阳糕，听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洛兮风补充道。
楚泱泱踢开刺客的刀，“皇后为何要杀我？”
山风掀起她鹅黄裙角，楚泱泱倏地想到一事，“难道……是因为我识破了小皇孙的身份？”
“你发现了什么？”
“小皇孙或许不是太子的血脉。”
洛兮风冷静的看着她，说，“此事先不要声张。”
“你知道？”楚泱泱有点惊讶。
“嗯，我还在调查。”他点头。
“不对，之前我未发现过小皇孙的秘密，皇后便已经派人来杀我了啊。”楚泱泱觉得顺序不对。
沉吟了片刻，洛兮风说道，“或许，是因为与洛家有关。皇后在隐瞒某个秘密。我之前便在调查洛家一事，你我夫妻，皇后可能认为是你在调查，便想杀你灭口。”
“你是说，你父亲知道了某些秘密，是与小皇孙有关的？”
楚泱泱激动的攥住洛兮风的手，这就意味着，洛家一事与父亲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