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的瞬间，仿佛有十万伏的电流在窜动。
周围人偷偷捂着嘴笑。
洛兮风侧过身，身体正对着她，忽而弯腰，另一只手虚虚拢住她额间飘落的碎发，指尖停在距她耳垂半寸处，语气轻柔，“夫人，你不生我的气了，好吗？是为夫做得不好，你原谅我吧。”
洛兮风立在月光里，睫毛沾着细碎金芒，唇角抿出极浅的弧度，眼底霜雪化开春水，水波潋滟，荡得人心里直勾勾的痒。
楚泱泱一时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洛兮风，他这张脸平日虽然温润平和，眼眸深处却总是冷得可怕。
尤其是隐隐对她充满杀气的神情，她一看到就发怵。
在旁人看来，楚泱泱呆愣的模样，仿佛像痴心的小娘子，深情款款地望着情郎。
王婶笑着打趣，“哟，洛大夫与洛夫人当真夫妻同心，好一对佳偶天成的壁人呢。”
“洛夫人，你就看在洛大夫如此诚心道歉的份上，原谅他吧。”
“是啊，夫妻哪有事事顺心，你们就和好吧。”
周围人也跟着起哄。
楚泱泱吵闹声拉回思绪，她用力挣脱开洛兮风的手。
她绝不会傻得以为他真的对她情根深种，或者是真心道歉。
他不过是在演戏。
她坚信。
“你给我过来。”她低下头，在他耳边咬牙道。
抬起头，看着众人时又立刻恢复微笑，“你们先休息片刻，我与洛大夫有话说。”
“哟，洛夫人这是害羞了。”
“快别说了张婶，人家姑娘脸皮薄，哪像你这老太婆，厚脸皮得很。”
楚泱泱面上渐渐灼热起来，一把拽住洛兮风就往内间走。
二人来到无人的内间，楚泱泱一下甩开他的手，“洛兮风，你这是做什么？演什么夫妻恩爱？你又有何目的？”
洛兮风一脸无辜，“洛夫人，在下当真要道歉，你不是在生在下的气吗？”
楚泱泱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你少来。”
她尽量压住心中搅动混乱的思绪，“我生气，你会在乎？”
似乎一句话就问倒洛兮风，他拧眉，好像也在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在意她是否生气。
刚刚想要道歉的心思是真的，然而想在众人表演夫妻情深也是真的。
到底是哪种念头占据上风，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隔阂，因为我们还需要一起查出洛家的真相，我们应当建立互相的信任。”
楚泱泱听到这理由，不免一笑，这就对了嘛。
这才是事事处心积虑，不做无用功的洛兮风，未来大越国最优秀的首辅大人。
“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我生气的原由。”
洛兮风挑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楚泱泱退后半步抵住红木药柜，浓烈的当归气息裹着心跳撞进鼻腔，“虽然在这个时代，尊卑分明，但是大越律法也有规定，凡犯杀人者，处以死刑。我希望洛大人，能尊重生命存在的意义。”
洛兮风看着她，正在思考她此话背后的意思。
二人沉默片刻，洛兮风恍然，“因为我想杀你？”
楚泱泱摇摇头，两人视线再次相撞，“是小翠。我不知道洛大人对于生死的看法，面对一个人的死亡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漠视，我不能理解。整日口中打打杀杀，杀人仿佛像碾一只蚂蚁，我更不能理解。”
“漠视？”洛兮风忽而笑出声，仿佛从她嘴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郡主近日的记性着实差了些，你似乎忘记了你曾经的所作所为。”
他骤然走上前，一把举起她的手腕，眉骨如刀锋淬冰，“郡主这双手，又沾了多少血，你又可知？”
“可我不是她！”
楚泱泱脱口而出。
洛兮风眯眼，“你说什么？”
楚泱泱张开的口，又默默闭上，半饷才道，“我是说，从前的楚泱泱已经死了，我早就顿悟，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楚泱泱喉间发紧，原主记忆如毒蛇窜上脊背，被打死的婢女蜷在雪地，被刨开的肠子泛着粉白热气，她簪头的东珠正滴着人血。
曾经的郡主不知有多疯狂。
说起漠视生命，她才是首当其冲的罪人。
可是她楚泱泱不是她，她也不会为她承受责罚。
洛兮风擒住她手腕并未放开，指腹压着她跳动的脉搏，“这种话，谁会信？”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信我。”楚泱泱直视他的眼睛，用力拧开他的束缚。
窗外晾晒的紫苏叶被风掀起，斑驳光影掠过楚泱泱因气愤而涨红的脸。
药炉腾起白雾模糊了彼此面容，楚泱泱转身离开，背影传来淡淡的声音，“我先回府。”
洛兮风怔怔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陷入深思。
有一点他必须承认，她真的变了。
就像身体里被倾注了另一个灵魂一般，思想和行为举止都变了。
变得如何，他又想了想。
变得……他不再反感她了。
甚至还有点……
他说不上的感觉。
看了眼星空中的上弦月，洛兮风不自觉快步追上去，直到跟楚泱泱并排才放缓脚步。
“这么晚，我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洛大人。”
“在下怕岳父大人看到你一个人回去，在下又不在，在下不好交代。”他立刻想了个理由。
楚泱泱骤然停住脚步，抿着嘴看着他，满眼噙着鄙夷。
两息的功夫，楚泱泱转身冷冷道，“随你。”
回去的路上，描云明显感受到马车里极其压抑的气氛。
她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变成炮灰。
她可见识过郡主愤怒无比的模样。
偷偷看向洛兮风，描云唯一一次觉得此刻姑爷该说点什么。
她能感受出，最近的郡主格外看中姑爷。
可惜，洛兮风闭着眼，并未看到她的求救。
很快到达丞相府，楚泱泱率先下车，洛兮风紧跟其后。
没想到，丞相府灯火通明，仿佛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一般。
楚泱泱蹙眉，问描云，“今天，是何时日？”
描云回，“六月二十八。”
“嗯。”楚泱泱看向丞相府的大门，原书剧情依旧在稳步进展，这次她又面临一场恶战。
楚泱泱对迎面焦急走来的母亲陪嫁嬷嬷说道，“冷嬷嬷你来得正好，你替我取个物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