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铜鹤香炉飘出龙涎香时,明薇已用银簪挑开密道暗锁。通道墙壁上的烛台自动亮起,她踩着积灰的金砖前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七年前兄长临终的脉搏重叠——那年他也是这样带她躲进沈家老宅的密道,身后是皇帝亲率的御林军。
密道尽头的石匣里,先帝遗诏与沈家抄家卷宗并列。明薇展开泛黄的圣旨,墨迹在火光中显出血印:“皇二子承煜弑兄夺位,着锦衣卫秘查......” 她猛地想起陆承砚腰间的箭伤,与皇帝后心的疤痕位置相同——孪生兄弟,一个成了皇帝,一个成了影子。
“原来你在这里。”低沉的嗓音惊落头顶蛛网。明薇转身,看见皇帝斜倚石门,龙袍下摆沾着夜露,手里攥着她遗落的银簪,“朕就知道,你和你兄长一样,都爱往阴诡地方钻。”
她后退半步,指尖触到石匣里的火器图纸。七年前狩猎场的箭并非兄长所射,而是皇帝借沈尚书之手,除去孪生弟弟承煜的圈套——当年那支淬毒的箭,本该要了承煜的命,却被兄长救下,从此沈家成了替罪羊。
“为什么?”明薇的声音混着恨意与颤抖,“我们沈家世代忠良......”“忠良?”皇帝冷笑,将银簪插进她发间,簪头的珍珠蹭过她耳垂,“你兄长若不是发现了朕与承煜的身世,沈氏何至于满门抄斩?还有你......”
他突然拽住她腕间疤痕,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朕当年在狩猎场救你,不是因为善心,是因为你长得像极了朕的母妃。可后来每次看见你这道疤,朕就想起承煜看你的眼神——他居然想带朕的棋子远走高飞。”
明薇浑身血液凝固。兄长临终前要她去找的“故人”不是陆承砚,而是皇帝的孪生弟弟承煜——那个本该死去的二皇子,原来一直以陆承砚的身份活着,用十二年时间,在皇帝眼皮底下织就复仇之网。
“皇上果然好算计。”承煜的声音从密道另一头传来,他手里拎着染血的绣春刀,刀鞘上的双鱼玉佩闪着冷光,“利用明薇引出火器图纸,又借她之手扳倒贤妃一党,现在是不是该对胞弟下手了?”
皇帝松开明薇,腰间匕首已经出鞘。明薇瞥见他袖口露出的胎记——那是孪生皇子的身份标记,却在承煜撩起衣袖时,发现他腕间同样有枚相同的朱砂痣。原来当年弑兄的不是承煜,而是借孪生之便偷梁换柱的当今圣上。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咸安宫井里藏了什么?”皇帝的匕首抵住承煜咽喉,“沈家的私印、贤妃的账本,还有你伪造的先帝遗诏......”话音未落,明薇已将火器图纸塞进石匣暗格,用银簪划破掌心,血珠滴在云雷纹上,竟显露出更深层的密室入口。
“明薇!”承煜突然扑过来,替她挡住皇帝挥来的匕首。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男人腰间的双鱼荷包裂开,掉出半块玉佩——那是七年前兄长拼死护下的皇室秘宝,与她耳坠里的另一半合璧时,竟映出“清君侧”三个朱红大字。
密室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御林军到了。明薇扶着承煜退入密室,看见石墙上刻着的江南官窑地图,以及父亲用密纹写的批注:“火器现世之日,便是朱墙倾颓之时。” 她摸出怀里的鹤顶红,分别倒在皇帝与承煜的伤口上——这种毒能让人假死十二个时辰,足够他们逃出紫禁城。
“为什么救我?”承煜靠着石壁喘息,指尖抚过她耳坠,“你该恨我的,若不是我......”“恨的不是你。”明薇替他包扎伤口,听见御林军破拆石门的声音,“恨的是这吃人的朱墙,是把人变成鬼的皇权。”
皇帝的“尸体”被抬出时,明薇混在宫女中跟着落泪。承煜的脉搏在她掌心微弱跳动,像株即将枯萎的兰草。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兄长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明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她终于明白,活着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朱墙内的人,都能看见墙外人的月光。
子时三刻,明薇抱着承煜跳进护城河。冬水刺骨,却洗不去她发间的龙涎香。远处的紫禁城灯火通明,新后的册封诏书正在加急赶制,而她怀里的男人,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新的密语:“明日午时,官窑见。”
护城河的涟漪里,映着将明未明的天色。明薇望着朱墙上空的启明星,想起父亲账本里的最后一笔:“愿后世子孙,不见朱墙,只见青天。” 她摸了摸耳垂上的银坠,那对承载着两代人血泪的饰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叩击着自由的方向。